飯吃罷,他們從有春樓出來,糖葫蘆被紅纓收好。


    傅南枝道,“這位廚子的手藝差玉姐姐不是一點半點啊。”


    “嗯。”朱九表示同意。


    他們開始沿街走,隨意看看,碰到一個賣麵具的攤子,便走過去翻看。


    朱九拿起一個鳥雀麵具,顏色塗得火紅,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是何鳥,便問那攤主,“大哥,你這麵具上繪得是何鳥雀?”


    “這個啊,這是朱雀嘛。”


    朱九一驚,“你這是朱雀?”


    “嗯,怎不是?這三足,這羽色。”


    朱九不看還好,細看後,噗嗤笑出來,“若叫朱雀看見你把他繪成如此模樣,豈不要氣死?你這還給他少畫了一根尾羽。你可知一根尾羽要修多少年……”


    “你這公子,要買否?不買就走。”


    南枝啪一聲扔下手中麵具,“怎麽說話?說你一句畫得不像就要趕人?”


    “我看你們就是來找茬的,愛買不買。”


    “你說你這……”南枝擼起袖子準備大幹,卻被朱九和傅莊拉走。


    “唉唉,嫂嫂莊兒別拉我,我還沒吵贏呢。”


    “爭吵無益,別讓他耽誤我們去城樓。”


    “也對。”


    於是朱九牽著傅莊,南枝蹦蹦跳跳左看右看,三人朝城樓而去。


    正走著,他們卻見從前麵一架車上下來一人,朱九和南枝皆停住身子。


    南枝欣喜地便要喊人,卻見緊跟著那人從車裏再下來一人。這讓南枝瞬間就閉了嘴,收了聲。


    “這不是章相君和玉姨姨麽。”傅莊手指前方。


    傅南枝立即捂住他嘴,帶著他朝旁邊去,朱九也跟著,三人便站在了一個木架後邊。


    他們會躲,是因為他們看見相君和樊玉好像正在爭吵。


    樊玉看起來更激動一些,但相君眉頭也皺著。看著像是樊玉要走,卻被相君攔著。


    “沒想到那樣光風霽月的相君也會吵架。”南枝道,“還是和脾氣那麽好的玉姐姐。”


    “樊姑娘和章相君相熟?”


    “我隻知道玉姐姐去相君府做過幾次廚,不過都是顧長一安排的。”


    “相君走了。”傅莊道。


    隻見章公度似是被氣走了。他上了車,車頭也不迴地離開,隻留樊玉還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們仿佛看見樊玉在低頭抹眼淚。


    朱九傅南枝互望,然後牽著傅莊走出去。


    “玉姐姐,好巧。”隻當不知道。


    樊玉眼裏還有淚花,卻已擺上笑臉,“南枝。”她一眼就看見傅南枝身後的朱九和傅莊,屈膝便要行禮,被朱九止住,“樊姑娘怎一人在此?”


    “不瞞王後,民女本是去相君府做廚,誰知相君府並無賓客,便迴來了。”


    並無賓客?


    “那玉姐姐現下是要迴有春樓?”


    “正是。”她看了看眼前三位,“你們可用過飯了?不如我現在迴去給你們燒幾道菜。”


    “已用過了。雖然比不上玉姐姐的手藝。”


    樊玉笑。


    “索性玉姐姐現在出來了,我們正要去城樓觀水景,玉姐姐不如同去?”


    樊玉猶豫一番,南枝又道,“我們問過樊管事了,說知樂也去了城外,可能還會看見。”


    樊玉這才點頭,“也好。”


    於是四人結伴而行。


    一路走著,樊玉問,“今日怎得閑出門來?”


    “是我二哥說今日城外熱鬧,心疼我嫂嫂總憋在宮中,所以叫我和莊兒作陪,出來遊賞。”


    朱九剜她一眼。


    樊玉笑道,“王上對王後周道備至,令人歆羨。”


    “樊姑娘莫聽南枝亂說。”


    幾人到了城下,卻見那兒圍了一群人,先不登城,走過去看。原來是張著一個通緝布告,上繪一人,說是殺人逃犯。


    “懸金五百,這麽高。殺的是何大人物?”


    “哪裏是大人物。此事我早聽說,十幾日前,在那芳菲酒樓,有一酒保對樓中唱曲的歌女施淫,歌女不從,酒保便將其殺害。此事正碰上當日穆小侯也在,京令這才格外重視。不過已搜查多日,尚無頭緒。我們都猜測,那酒保或許已逃出京了。”


    “那這五百金已與我無緣了。”


    “你不要命?那酒保說是身手不錯,你見了他隻當沒見著才好。”


    “那我還是不看了,免得到時遇到,裝不認識裝得不像。”


    這兩人對話倒是好笑,朱九和樊玉皆笑。看南枝,她卻一臉嚴肅。


    朱九有疑惑,卻聽她道,“這有甚好看,不如快快登樓去。”


    也好。


    這樓並非能隨便登。尋常人要去官府備案,審查三日後才得允準一登。而若是權貴之人,有城防司的手牌也能上去。紅纓便掏出了這樣一塊牌。


    他們上到城上,城上寬闊。


    朱九將傅莊抱起,靠在垛邊。


    眾人向下望,隻見一條玉帶繞城而過,三座紅橋橫跨其上,而橋上是人,水邊亦夾滿了人,水上則處處浮著青煙。


    “嬸嬸,莊兒重麽?”


    朱九搖頭,“不重,嬸嬸抱得動。”


    “玉姐姐,你不知道。我嫂嫂力氣大著呢。這麽大一塊門板,能舉起來,還在空中舞兩下。”


    樊玉吃驚,這她哪裏能知道?不過看她抱傅莊輕而易舉,也能想見,“王後看著……”


    “看著很瘦卻沒想到力氣這麽大對不對?”


    “嗯。”


    “我們也是才發現的。連我二哥都被驚到了。”


    “嬸嬸,莊兒重麽?”傅莊又問了一遍。


    “不重。”


    “二哥的叮囑是對的,幸好沒出城去看,這麽多人,到時隻怕要把我們擠扁。”南枝道。


    傅莊笑出聲,“姑姑被擠扁會是什麽樣子呢?”


    “姑姑若被擠扁了,你就沒姑姑了。就是這個樣子。”


    “有的。”


    “京人似乎猶重上巳的修契。”樊玉道,“無他,隻盼今後日子能好過一些罷。”


    “我們雖不能親至水邊,到底是來了這裏,不如就借這百家青煙,各自許下心願如何?說不定過往神明在抓願想的時候碰巧就抓著我們的呢。”傅南枝道。


    “你倒是會取巧。”樊玉笑。


    傅莊道,“姑姑是要搶別人的願額麽?”


    “不是搶,就是蹭一蹭。”


    “別人允準了麽?”


    “額……”他總能把他姑姑說得啞口無言。


    朱九笑。


    “你不蹭我蹭。”說著傅南枝就交手於胸前,閉目。


    傅莊想了想,也學著開始祈福。


    朱九和樊玉相視一笑。


    “不如我們也祈一個,王後?”樊玉道。


    “好。”


    朱九隻是配合罷了,她深知這般祈福無用。


    “好哇,莊兒你偷偷在祈福。”傅南枝突然叫出來。


    “我……我沒有。”他把腦袋轉過去,靠在他嬸嬸肩上,看著後麵。


    傅南枝轉過去,“還說沒有,你口是心非哦,莊兒。”


    “莊兒沒有。我是為長輩祈福,沒為自己。”


    “哦?那你祈求了什麽?”


    “祈求二叔開心,嬸嬸開心,姑姑開心,還有五叔,六叔,都開心。”


    “沒有自己開心?”


    “來不及許自己開心,就被姑姑打斷了。”他神情懊惱,小眉緊皺。


    南枝捧住他的臉蛋,“哎喲,那是姑姑的不是。沒關係,剛剛姑姑已替你祈了。”


    “嬸嬸也幫你問神明了。”


    “真的麽?”


    “嗯。”


    傅莊雙手抱住朱九脖頸,臉埋進她頸窩,“嬸嬸真好。”


    朱九笑。


    “還有姑姑呢。”


    “姑姑也好。”


    皆笑。


    過了會兒,傅莊又問了句,“嬸嬸,莊兒重麽?”


    “傅莊其實你可以下來,總問。”南枝表示無語。


    “我……那我還是下來吧。”但看得出不願。


    朱九道,“不看景了?”


    “看不看景無所謂,隻是想嬸嬸抱。”


    “傅莊,原來你是這意思。”南枝捏了捏他臉蛋,“嫂嫂快讓他下來吧,景也看得差不多了。”


    朱九隻好將他放下,下來後他即使踮著腳也看不到外麵。


    “你這麽黏你嬸嬸,小心你二叔知道。”她低聲在他耳邊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燭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複並收藏燭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