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來時,朱九沒看見旁邊的人,紅纓卻在這時端著水進來。


    “王後醒了。”


    “紅纓,王上呢?”


    “王上剛剛在院中和桑陳切磋了劍法。”


    “劍法?”


    “是的。”


    朱九已坐起,紅纓取來她的衣物。


    “那得起多早?”


    “王後有所不知,王上平日裏上朝比這起得更早。”


    朱九下床,走到水盆邊,紅纓給她絞了帕子,她自己抹臉,完事後,走到門邊看,院中已無人。


    紅纓跟出來,“王後還要綁發。”


    朱九隻好轉身。這時從小院門口走來兩人,正是魏王和桑陳。朱九眼角餘光看見了,就興奮地衝那邊喊,“王上。”


    傅南容和桑陳本在低聲說著事,這時齊齊抬頭,正看見小門邊立著的人,頭發還散著。


    王聽見唿喚,丟下桑陳,快步走過來,還在階下就問,“怎麽了?”


    朱九也不知為何要喊他,反正就是喊了。等他到了近前,卻不知說什麽。


    “你去哪兒了?”隻能問出這個。


    “起得早無事,到周圍走了走,和村裏人說了會兒話。”


    原來如此。


    紅纓還等著給她梳頭。


    王看見她手上的發帶,伸出手,“孤來。”


    紅纓震驚地把發帶給了王,然後被桑陳拉走了。


    “你會綁發?”


    “你以為孤早起這個是誰綁的?”


    “不是桑陳?”


    “你在屋中,孤怎會讓他進來。”


    這是何意?朱九還在思考,卻已被王牽到一旁坐下。


    王開始在她頭上操作,很快就綁上了。朱九抬手摸了摸,“真綁好了?”


    “嗯。”


    “比紅纓還快。”


    “屋中沒有鏡子,到時去河上照。”


    “好。”


    王後習慣一日後,又重新獨自騎馬了。本來王還不允,無奈王後堅持,隻因怕耽誤他。兩人在馬前還小小爭執了一會兒,雖說是爭執,但毫無情緒波動,就是兩人平靜地商量。


    看過這畫麵,桑陳小聲嘀咕,“紅纓,王後就是上天派來絕配吾王的。”


    桑陳沒等來紅纓的迴應,於是用劍碰了碰她,“紅老二?聽見為兄說話沒有?”


    “兄長說什麽?”


    “你在想什麽呢?盯著倆主子發呆呢?”


    “我在想,王上給王後綁的頭發難道比我綁的好麽?”


    桑陳無語。


    壺口地形險峻,有些地方要棄馬上山,魏王讓王後留在下麵,由他帶人上去看。


    “你們小心點。”朱九看了眼那山勢,怕自己不慣攀爬給他們添麻煩,便不跟著去了。


    “孤再給你留兩個人。”


    “我有紅纓就夠了。”


    王不放心,但王後堅持,王隻好帶人上山。


    朱九她們在山下目送他們,直到看不見身影。


    古往今來,隻怕沒哪個王像他這樣親自到如此地步。其實他未必就能看出什麽,不過是做給蒙嬴他們看,讓他們知道他有多重視治河。隻希望蒙嬴能明白。


    朱九轉身,因為所站地形頗高,所以能瞧見不遠處另一個村莊。


    她馬鞭前指,“紅纓,我們去那裏坐坐如何?”


    紅纓看過去,“是。”


    於是兩人駕馬前往,一路上朱九她們能看見良田阡陌。


    “這裏看著比壺口村那邊富庶些。”朱九道。


    “是啊。這些田地看著就很肥沃。”紅纓亦點頭。


    “紅纓我們小心些,別踐到良田了。”


    “是,王後。”


    “紅纓,待會兒進村子別叫我王後了。”


    紅纓一愣,“那屬下就叫王後公子。”


    “好。”


    很快,迎麵走來一扛籮筐的老漢,朱九她們駐馬,“老者,請問前方是何村落?”


    “兩位打哪裏來?”老漢打量她們。


    “我們從……婁煩來,要去赤城探親。”幸好朱九已看完那本郡冊,對大河沿岸各城有個了解。


    “婁煩來哦。”那老漢猶豫了下,道,“前方是千尋村。”


    “村裏可有落腳吃飯的地方?我們啃了一路幹糧,想吃點別的。”


    老漢再將他們二人上下打量,見他們衣著不凡,便道,“想吃飯有,老漢家就可以現做。”


    “那多謝老者了。”


    於是兩人被那不知出來幹甚的老者給領進村,紅纓將藏在馬鞍裏的劍再往裏埋了埋。


    進裏麵了才知,這村子看著比壺口村不知好了多少。房屋,道路,往來人們的衣著,都大不同。


    “貴村看著還挺富庶啊。”朱九感歎。


    “那是自然,大河中下遊六百裏沃土,就是從敝村開始。剛剛村外那些良田兩位可看見了?那邊還有好幾百畝。”


    原來如此。


    “老漢的家就在那邊,兩位請。”


    “好。”


    老漢碰見熟人,那人問,“季老漢,這就是你說的從盛京來看你的侄兒?怎麽是兩個?”


    “不是不是。侄兒要明日才到。這是兩位過路客,找地兒吃飯的。”


    “找地兒吃飯?那上我家正好啊。你家那位會做什麽?”


    於是朱九她們在路中間被人攔住爭搶,這是她們不曾想到的。這村裏的人比之先前的壺口村,看著精明了不少。


    紅纓默默站到了朱九前麵,怕她被人撞到。


    這時圍過來的人增多,朱九她們聽見有人說,“怎麽今日帶陌生人進村了?”


    “是啊,這季老頭貪財也不看時機啊。”


    她們二人對視一眼。


    正爭執間,有一人突然撞了過來,紅纓手快,一隻手摟住朱九順利避開。那人撞空,於是撲在泥地上,踐起塵埃。


    “唉唉,這是哪個瘋人?”有人喊。


    “怎麽教他跑出來了?”有人跺腳。


    “快把他扭起來,關迴去。”於是幾個人便要去捉那人,那人卻看向朱九她們,又嗷嗷嗚嗚地撲過去,差點就捉到朱九的腳,還好紅纓帶著她及時後退了幾步。


    “快扭住扭住啊!”有個婦人的聲音都喊啞了。


    那人終於被製住了,不過嘴裏突然蹦出一些話來,“快走啊,發大水了,要發大水了。走啊!嗚嗚。”他的嘴裏立刻被塞進一坨泥,然後被人強力拖走了。


    朱九她們一直看著,有人上來招唿她們,“讓兩位外客見笑,這是敝村一個自小瘋癲之人,家無餘親,由各家共同養護。今日突然發病,希望沒有驚到客人。”


    “瘋癲之人?”朱九問。


    “正是。客人既然是想吃飯,就請跟小老兒來。”這不是季老漢。朱九在人群裏找到他,指著他道,“我們準備跟這位老伯去。”


    剛剛那般見錢眼開之人,此時卻連連擺手,“兩位就去村長家吧,村長定能比老漢招待得周到。”


    原來這是村長。


    也好,朱九道,“那就有勞村長了。”


    “兩位請。”


    村長家的房子看著著實不錯,很大一個院子,院牆就有一人多高。進去後,能看見院中還有不少執棒的護院,紅纓下意識靠朱九更近。


    “裏麵請。”


    “好,村長這宅子看著真氣派。”


    “平日裏村中集會亦在此,故而修得大了些。”


    還是個兩進院,再過了一道門,才到吃飯的地方。


    “兩位在此稍候,小老兒去廚下看看。”


    “多謝。”


    等人走後,紅纓貼坐朱九身邊,低語,“此地蹊蹺,等用過飯,請王後隨屬下速速離去。”


    “好。”朱九也有了感覺。


    兩人坐了會兒,那村長笑嗬嗬走迴來,身後跟著一人,捧著托盤,上麵是茶水。


    “敝村簡陋,隻有這千尋山上采的粗茶招待兩位貴客,還望不嫌棄。”


    “村長哪裏話。”


    茶擺在麵前,紅纓看了一眼。朱九準備飲,紅纓攔住她的手道,“公子近來腸胃不佳,少飲茶水為好。”


    朱九和她對視一眼,然後便笑道,“對對,差點忘了。臨出門前家母便叮囑,少飲茶。母上所命,不敢不從。”


    “嗬嗬,原來是這樣。”村長自己已飲下一杯,“那是公子與我這千尋茶無緣了。”


    “不過聞聞也是好的。嗯,是好茶。”朱九湊在鼻尖聞了聞。


    “那這位客人,”村長看向紅纓,“或可嚐嚐。”


    紅纓麵無表情道,“我自來不喜飲茶,多謝村長美意。”


    “好好,老朽再去看看後廚準備得如何了。”


    村長走後,紅纓立刻起身,捉著朱九的手,“王後,我們先出去這裏。”朱九也沒問,隻跟著紅纓向外。


    穿過院中,那些護院似握緊了手中棒,朱九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紅纓一隻手放在腰上,一隻手緊緊捉著朱九。


    眼看就要過第二道院門,門卻在眼前合上。兩人身子定住,然後隻聽見那村長的聲音從牆外傳來,“兩位貴客不吃飯就想走,可是嫌小老兒照顧不周?”


    紅纓提聲,“我們還要趕去赤城,路途遙遠,不想多做耽擱。”


    “既然來了,就住一晚何妨。”


    “王後莫怕。”紅纓低聲安撫她。


    朱九搖頭,“我不怕紅纓,我也可以打架的。”來人間,自進入這副身軀,她還沒打過架呢。她試了試楊弗這具身子的手和腳,雖然細弱了些,好在她有靈氣在身加持,幹翻一票人應不在話下。


    紅纓顯然被她的話驚住,但接下來還有更讓她吃驚的。


    她顯然不信王後會打架,所以隻說,“請王後一定要緊跟在屬下身後,一定。”


    說話間,她抽出腰間軟鞭,這讓朱九一驚。


    “紅纓,你還會舞鞭呢?”王後好像一點也不了解現在的她有多緊張,還問她鞭子。


    “王後請往後讓讓。”朱九不知道她要作甚,但還是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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