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胡辦公室出來,洛孤川倒也沒有因為那一頓教訓而生悶氣。他不可能去和一個不知道真實情況的外人較這個勁。這個世界上因為無法互相理解產生的誤會多了去了,人不可能去將每一個誤會解釋清楚,那樣他就會一直被一些無關的人絆住自己的腳步,自己反倒失去了方向。


    顧小星剛剛從老胡的窗戶觀察著裏麵的一切,待洛孤川迴到工位後,她湊過她的小腦袋瓜問道:


    “欸,剛剛胡總訓你了?”


    “還好,挨打要立正,自己做錯了東西,是該被訓。”


    “你不會覺得很難過或者很生氣嗎?”


    “是我自己的問題,為什麽要去生別人氣?每個人都會犯錯,如果因為每次犯了錯就停下來害怕問題,轉移問題那這又有什麽意義呢?”


    顧小星對這個問題從感性的角度出發,而洛孤川則是很理性地接受了事實,這是兩人的差異,也是男女之間的普遍差異。


    安心工作了一下午,一群人準時下班。洛孤川現在隻想迴去洗漱了趕緊好好休息,因為這困倦和疲憊的感覺真的太難受了。


    在洗漱完後,洛孤川的電話響起。他拿起來一看,是自己父親洛百城打過來的,於是連忙接聽。


    “喂,爸,怎麽了?”


    “小川啊,在忙嗎?”


    “沒有,今天沒加班。怎麽了,爸?”


    “小川啊,你......”


    電話那邊的洛百城欲言又止,似乎在糾結什麽。


    “怎麽了,你說啊。”


    “哎——你媽她住院了。”


    “怎麽迴事?!”洛孤川一改平常那種平淡溫柔的語氣,有些急切起來。


    “癌細胞轉移了。”電話那邊的洛百城語氣突然哽咽起來。


    聽到這個消息,洛孤川也沉默了,腦海中天人打架。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上一次洛百城這樣,還是白婉君被推進手術室生死不知的時候。他知道,癌細胞術後轉移的後果,也知道洛百城現在的反應預示著將要有什麽結局。


    成年人的世界,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嘟——”洛孤川主動掛掉了電話。然後就這樣沉默著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漸漸地,他的眼眶也開始紅了起來。


    他這人生二十幾年沒有怎麽哭過,成年之後,他不管遇到什麽事他都能平靜對待。但他難以忍受的唯獨就是自己在乎之人的眼淚。此時他努力唿吸眨眼,盡力憋住了眼淚。


    他就這樣,靠著椅子坐著,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不知何時趴在桌上睡著了。


    第二天清晨,不出意外趴在桌子上睡著的洛孤川眼睛還是通紅的,頭發淩亂、胡子拉碴,整個人仿佛突然老了五歲一般。他吸了吸鼻子,發現有些堵塞,喉嚨有些隱隱發痛,許是昨晚沒有搭被子著了涼了。但他還不得不繼續今天的工作,他還是簡單打理了下頭發,洗漱一番過後邋遢地去了辦公室。


    今天的他,眼神比初時更為冰冷,瞳孔有些渙散。昨晚趴在桌子上睡的他今天的狀態更為差勁。比昨天出的錯更多,老胡再次將他喊道辦公室,但洛孤川根本沒有心思去聽老胡說什麽,隻是老胡說啥他點頭敷衍罷了。又被數落一番後,他迴到工位,旁邊的顧小星看到後也有些奇怪,於是主動問起了洛孤川的情況,但洛孤川今天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誰也不理。


    顧小星仔細觀察了洛孤川現在的樣子,作為女孩的她心思會更加細膩,也猜到應該是有什麽讓洛孤川傷心的大事發生了,於是也識趣地不再去問了。


    就這樣,洛孤川就這般沉默地度過了這一天,就在他下班準備離開時,顧小星喊住了他:


    “學長,等等!”


    洛孤川迴過頭望著顧小星:


    “怎麽了,有事嗎?”


    “前天的事我還沒謝謝學長呢,你為我做了一頓飯,我請你去吃頓飯好嗎?我的飯搭子學長。”顧小星就這樣甜甜地笑著,對洛孤川說道。


    “不了,沒心情。”洛孤川心情還是很低落,拒絕了。


    “不行!哪有你照顧我,我不還人情的道理!”顧小星故意帶點怒意地說道。


    洛孤川也是第一次見顧小星生氣的樣子,突然就懵了,剛剛的拒絕似乎要真香了。


    這個時候,顧小星又話風一轉:


    “走嘛~上次學長帶我吃的那家小火鍋還不錯,咱們就去那。”


    洛孤川畢竟也是母胎單身25年的大小夥子,狗糧吃得再多也有些受不了顧小星這般軟硬兼施,便勉強地答道:


    “行吧。”


    於是兩人就徑直往上次那家小火鍋走。這次顧小星做東,點了一個小份的牛肉辣鍋,點了一兩個小菜。點完菜後,顧小星還是圖窮匕見了:


    “學長,你這幾天到底怎麽了?”


    “......”洛孤川還是不願開口。


    “學長,我知道你心底裏想的什麽。你不願麻煩別人,也不願將自己身上的負能量傳遞給別人。但你的心情已經擺在臉上了,沒人不會知道你碰到麻煩了,但大家麵對你這樣一張臉工作,你覺得大家心底裏會沒有想法嗎?實際上,你無形之中已經把負能量傳給了其他人了,而你自己還不知道,這是你想要的嗎?”


    洛孤川聽到顧小星這樣一席話,不由得動容,也清楚了自己自認為沉默能夠不給其他人帶來煩惱其實並沒有用。


    現在,他終於開口:


    “謝謝。”


    顧小星沒想到洛孤川會直接開口說句謝謝,不過見他開口了,顧小星開始詢問起洛孤川的情況:


    “說吧,學長,你碰到什麽事了,或許我們能有辦法幫你解決呢。”


    “這個忙,你們幫不了。我媽她......”說著,洛孤川眼眶又紅了。


    “我媽她癌細胞轉移住院了。癌細胞轉移影響了其他器官的正常功能,導致她現在吃東西無法消化,產生了腹部積水,她攝取不到營養就會一直身體內耗下去,直到......”


    顧小星聽到這些話,跟著眉頭皺了起來,開始同情、心疼起洛孤川。


    洛孤川話還沒說完,此時他垂著頭,雙手放在桌子上:


    “這種情況,再多錢也治不好了,我隻能看著她一天天因為無法攝取營養而消瘦,然後因為饑餓和病痛離我而去。”


    說完洛孤川唿吸沉重起來,但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另一雙手抓住了,他順著手的方向看去——顧小星握住他的手臂認真地看著他,對他說:


    “你會因為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就放棄生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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