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蘇珍去院裏收拾小草屋的時候,施為民也去給媳婦幫忙。


    其實小屋裏也沒啥,就是掃掃鋪,再把墊的拉拉平整。


    蘇珍看看屋外沒人,她悄悄地拿出了那十塊錢和兩張布票:“這是振堂給的,他說這段時間辛苦我了,說讓我們自己留著花。”


    施為民以為自己眼花了,他激動得一把搶過來:“這麽多?”


    要說他也可憐,自己都當爹了,可這個家裏依然沒有他說話的份。


    平時都是楊大花當家,他這個做兒子的和兒媳婦差不多,別說手上沾一毛錢,哪怕每個月的工分有多少分,自己都沒有去結算的權利。


    此時手裏的這十塊錢對他們兩口子來說,和一筆巨款差不多。


    蘇珍看到自己男人這樣,心疼得直掉眼淚:“振堂和你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可人家把你當親大哥,不僅給錢,還給娃也買水果糖,你這個當大哥的也要懂得多關心關心他才是。”


    “那是當然。”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老實憨厚的施為民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和這個弟弟交流。


    弟弟有文化有知識,又是部隊裏的軍官,自己想跟他說話,也不知道說啥才好呢。


    施為民也覺得鼻子酸酸的,他把錢還到蘇珍手裏:“你好好收著,等開春,咱們也帶娃進城去見識見識。”


    “哎!”


    兩口子的心情比過大年還要高興。


    第二天,陽光難得的灑到大地,小山村被白雪的折射光照得一片明晃晃。


    眼看著就要過年,公社裏給大家都放了假,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但過大年也不能馬虎,該熱鬧還是得熱鬧。


    人嘛,活的不就是個盼頭。


    哪怕平時最拮據的家庭也會傾盡所有,該買都買點。


    這不村裏的男人們沒工可上,都打算上山打獵去了。


    如果在年前能打到點好貨,那就值得。


    施家父子三人也打算上山,施德在院子裏準備刀具,廚房裏楊大花給他們蒸了點拿上山的饃。


    昨兒一晚上楊大花的高燒就退了。


    她發燒是被嚇的,退燒也是嚇的。


    不知道為啥,她就是莫名不敢讓施振堂看到自己病懨懨躺炕上,這麽一想,身子竟然就有力氣了。


    施為強還是那態度,見到楊大花連媽都不叫一聲,拿了饃就走的。


    楊大花心裏怨得很,拉住施德道:“你上山後找機會跟老三聊聊,這小王八蛋最近也不知道咋了,對我待理不睬的。”


    施德悶聲:“曉得了。”


    哎,這是啥語氣?


    楊大花不滿地看著他:“我又惹你了還是咋的,大清早給誰臉色看?”


    施德沒理她,轉身出了門。


    他不是生楊大花的氣,他是自己跟自己生氣。


    兒子施振堂迴來了,可人家並沒有對他這個父親有多親,進門就那樣淡淡的叫一聲,今兒人家還起了個大早就上了山。


    那眼裏根本沒把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裏。


    總之施德想不通,他哪裏對不起他施振堂了?


    是因為田玉珠這個娃娃親?


    他現在的心情呀,不是跟施為強聊,倒是想跟施振堂好好聊聊。


    另一邊,施為強和施為民已經出了院門,他倆平時也沒啥話可聊,走一起就是做個伴,沒什麽話題。


    但今天施為強覺得很奇怪,平時死氣沉沉的大哥好像眉梢掛喜。


    “大哥,你咋了,是不是有啥喜事?”施為強沒忍住。


    “沒有啊!”


    施為民可不會把他們大房有了十塊錢和兩張布票的事情說出來。


    施為強還是不甘心:“不會是二哥偷偷給你買東西了吧,我可看見他給成成豆豆買糖了。”


    “他給娃買東西不是很正常嘛,以前也買。”


    “那你高興個啥?”


    “要過年了,你不高興?”


    “我……我高興個屁。”


    施為強嘟喃一句,他煩心得很呢,一旦發現自己在老施家的地位之後,那種糟心的感覺就從來沒斷過。


    ……


    施家父子三人上山半天,什麽都沒打到。


    山上人太多了,幾個公社同時放假,有手有腳的男人都跑到山裏來了。


    獵物打不到,人倒是遇到好幾撥。


    好家夥,就算有獵物也被嚇得不敢出來了呀!


    父子三人失望的找了塊高地上的岩石,坐那兒吹著寒風吃饃。


    施德突然想起楊大花交待的事,反正他也不怕老大聽著,就直接問施為強:“老三,你這兩天咋了,跟你媽橫五橫六的,有話你直說,別跟她郊勁。”


    施為強聽到他這麽問,手裏的饃就更難吃了:“爸,這才哪到哪兒啊,長這麽大她罵我的還少了,我不搭理她幾天咋啦?對了,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我媽手頭不是有錢嗎,你能不能讓她給咱們每人製件棉襖,還有白麵包子,今年過年咱能吃上不?”


    “你媽哪來的錢?”施德眯了眯眼,白色的雪刺眼。


    “爸,你就護著她吧,這些年來我二哥給家裏的開支全在我媽那兒,可她為這個家裏使過啥錢,平時吃的全是咱們自己苦的工分,用的……我呸,一件襖子穿多少年,你看我這襖子短的,都穿五六年了也不給換。你說說,我二哥一個月給我媽寄的那二十塊錢,哪兒去了?”


    二十塊?


    施為民聽到這個數字很吃驚。


    老二給家裏寄錢他是知道的,隻是不曉得有這麽多,這個數字太驚人了。


    這迴施德突突嘴了:“還不是用在家裏了唄,我哪知道。”


    他確實不知道,老施家日子過得苦,一年到頭也吃不著兩迴肉,白麵更是吃不上,至於那些錢哪兒去了。


    楊大花的意思是,一年到頭三姑六婆本家親戚有個什麽事頭的,你以為不用錢。


    那人家辦個喜事喪事兒的,能不給禮?


    總之就是,說也說不過她,錢,到底有多少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看到父親這無奈的德性,施為強嗬嗬一笑:“爸,你這一家之主可當得真窩囊哩。”


    “什麽話。”施德怒問。


    施為強扭子一梗:“反正你們就是疼小麗唄,那以後留她在家裏別嫁,給你們養老,至於我,趕快給我討房媳婦,等我討了媳婦就分出去單過。”


    施德火大捏了一坨雪砸過去:“你這是要反了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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