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總想著當偵探?”中村如同看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私家偵探朝不保夕的、名聲也不好,既然有出色的天賦,就該成為一名為公眾服務的警察。”


    “毛利叔叔的事業現在可是蒸蒸日上。”


    “前些年偵探事務所的生意不是門可羅雀嗎?”


    小蘭麵色一僵,卻找不到合適的否定理由。


    中村一時嘴快,說完卻迅速反應過來:“抱歉抱歉,蘭小姐,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關係的,”小蘭擺擺手,“警官先生說得的確是事實,事務所的生意好轉也就是最近幾個月的事,之前那十來年隻能勉強糊口罷了。”


    見中村如此自然地與毛利蘭和柯南交流,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月讀也被喚迴思緒:他們的關係是不是太好了?


    “毛利小姐,你們與這位警官先生的關係真是不錯呢,”淺井醫生突然開口。


    “唔……”小蘭看著中村,一時不知是否該如實迴應。


    中村主動接過話頭,“毛利先生是米花町知名的偵探,在案發現場碰麵次數一多,自然就熟悉起來。”


    “抱歉,我剛才聽到了警官先生的自我介紹,”淺井醫生看向村民的方向,湊近幾分幾乎用著氣音詢問,“莫非,您是中村警官嗎?”


    中村這個姓氏在國內其實是相當常見的姓氏,警視廳搜查一課就有三位警員姓中村。


    經過中村悠太的不懈努力,“中村警官”卻成為民眾心中的專有稱唿,是靠譜、破案能力強、值得信賴的象征。


    許多民眾知道警視廳希望之光中村的名字,卻不一定知道警視廳現任警視總監姓白馬。


    這也是月讀得到的信仰之力會那般豐富的根源。


    中村悠太其實本就擁有兩份信仰之力。


    中村警官是站在光裏的英雄,是踏踏實實破案、保障民眾生命安全的警察代表之一。


    月讀是月夜下的英雄,他的神秘莫測與無孔不入的情報能力,在暗地裏震懾著許多潛在的犯罪分子。


    隨著月讀的業務擴展,月讀的威懾能力不僅局限在米花町和杯戶町,更遙遠的地方也有人傳頌著月讀的事跡。


    每一個人對中村付出信任,就會為他積累信仰。


    即使警察作為本職就是救人和維護秩序的職業,信仰積累速度比不上強大且神秘的月讀,卻也慢不了多少。


    淺井成實心中的情緒複雜難言,如果這位真是中村警官,那他的運氣就真是太好了。


    似乎過去經受的一切苦楚,都在這次的案件中給予了他相應的迴報。


    中村既然在月讀麵前那般自我介紹,就沒想著能瞞住這位距離很近的人。


    而且,他眼中的淺井成實滿身都是疑點,吸引他去探究。


    [高領黑色禮裙,恰到好處遮住脖子。


    右手手指緊抓裙擺,似乎與中村搭話令他相當緊張。


    肩寬、五官、甚至聲音都充滿違和感。


    這位淺井醫生該不會是男性吧?!]


    “是的,拜托淺井醫生暫時保密哦。”


    淺井醫生抬頭看一眼中村,迅速低下頭,“嗨,我知道了。”


    中村若有所覺叮囑一句:“淺井醫生若是有什麽特殊發現,請告訴我。”


    淺井醫生保證道:“一定會的。”


    中村旋即轉身向鋼琴房走去,目前為止,他都還沒看過川島先生的遺體呢。


    衣袂翩飛中,中村離開得相當瀟灑,卻在走廊眾人心底折騰起層層漣漪。


    *


    “小蘭姐姐,我去洗手間。”


    “去吧,小心一點,不要亂跑哦。”


    “嗨。”


    身份透明,有好處自然也有壞處。


    像是這種暗語隻要一出口,小蘭就能幫忙打掩護,不過作為本質上的情侶關係,說這種話其實真的很羞恥。


    小蘭的演技,偶爾好得讓柯南懷疑。


    他現在有些理解中村口中提過的,即使在一起,也不意味著完全了解一個人。


    比如他可能就從未真正了解過,自己這位怕鬼、怕黑卻又堅強的青梅竹馬。


    偽裝這一點……或許是遺傳得來的天賦。


    柯南想到這幾個月觀察到某大叔的表現,心裏的猜測一茬接一茬,往往剛得出一個結論不久就會發現其他線索,將之前的猜測推翻。


    曾經的工藤新一認為毛利小五郎是個無藥可救的蹩腳偵探。


    偵探事務所經營十年,沒做出任何亮眼的成績,自然是毛利大叔推理能力堪憂的最佳佐證;


    作為一名父親,不僅沒有照顧好小蘭,還讓她一個女孩擔負起照顧家庭的重任,是相當不負責任的表現;


    毛利大叔的生活習慣也非常糟糕。


    賭馬、打小鋼珠、酗酒、泡吧、邋裏邋遢不注意形象,簡直是最典型的中年失意邋遢大叔。


    無論從哪方麵看,工藤新一都對蘭的父親尊敬不起來。


    與父親工藤優作一對比,毛利大叔自然完敗。


    甚至在推理方麵,毛利大叔恐怕連自己都比不上。


    在世界推理小說家父親的熏陶下,工藤新一從來都是驕傲且自信的,他的推理能力隨著年齡與知識的積累,日漸增長。


    更何況,在警視廳希望之光的籠罩下,能闖出高中生偵探的名頭,工藤新一毫無疑問是有自信資本的。


    要知道,自從中村悠太橫空出世,東京的偵探數量逐年減少。


    不少知名偵探甚至連事務所都搬走了,比如原本的檢察官偵探槍田鬱美,比如名偵探茂木遙史開始在其他國家活躍,反而遠離了日本。


    柯南用手帕擦過手,搖著頭試圖將那些紛雜思緒拋出腦海。


    反正,無論他多麽懷念曾經,解藥一天拿不到,他的生活就不可能恢複正常。


    意氣風發的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終究是過去的榮耀,不可能屬於小學生柯南。


    仗著小學生的身材優勢,柯南順暢避開人群,溜入鋼琴房。


    柯南身邊有不少靠譜的長輩,除了父母以外,最得他信賴與喜歡的毫無疑問是中村悠太與阿笠博士。


    阿笠博士跟他是忘年交,因為是鄰居,柯南能獨自行走開始,阿笠宅就是他的最佳探險場所。


    初識阿笠博士時,他已經三十多歲,卻因為熱衷搞研究,很少與外人接觸,仍保持著孩童般的純粹心性,柯南很快就與他相熟起來。


    從兩歲到小學畢業,每個周末出門遊玩都由阿笠博士負責照看,遠足、露營,或者短途旅行來者不拒。


    與中村認識稍晚一點,柯南卻仍然很喜歡這位半路冒出來的叔叔。


    一方麵是中村叔叔得到父親工藤優作的認可,工藤新一可以放心與他來往。


    另一方麵,中村叔叔作為警察,給他開了不少綠燈。


    讓小學生自由出入案發現場,也就隻有中村叔叔才會做那種事。


    縮水成柯南後,也常常跟著毛利大叔身後出入案發現場,得到的待遇卻截然不同的。


    中村叔叔以引導為主,毛利大叔以壓為主。


    即使知道毛利大叔也有為他隱藏身份考慮,柯南卻仍然很懷念過去與中村一同破案的自由日子。


    *


    “你果然來了。”


    聽見響動,中村無需迴頭就知道來人是誰。


    “嘿嘿,”柯南憨笑著跑上前,“悠太叔叔,有發現異常之處嗎?”


    中村戴著手套的手指正搭在遺體的脖頸上。


    “川島先生昨晚六點半左右就死了哦,”柯南對於中村的動作顯然是困惑的。


    “我知道,隻是想確認一下罷了,”中村閉上眼仔細感受一番,才鬆開手,起身透過窗戶看向海灘,“聽說昨晚海灘上飄著川島先生的外套?”


    “是的,”柯南積極提供他掌握的線索,“川島先生的襯衫脖頸、胸前扣子那一片以及前額頭發基本是濕潤的,背部和西裝褲子後麵沾有許多沙土痕跡。”


    “你是說……川島先生是被人將頭按在水裏溺亡的?”


    柯南麵色嚴肅,“恐怕是的,不過——”


    “不過什麽?”


    “昨晚我已經觀察過了,參與法事的村民身上沒有沾染上沙礫痕跡。”


    “聽說川島先生是村長候選人?其他幾位候選者分別是誰?”


    “一位是漁民代表的清水正人先生,一位是現任村長黑岩先生,最後是死者川島先生。”


    “原來如此,”半道過來的中村選擇相信柯南的判斷,“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異樣之處嗎?”


    “淺井醫生……作為剛認識的陌生人,他太過熱情了。”


    中村敏銳察覺異樣:“他?不是她嗎?”


    柯南表情赧然:“月詠哥哥說淺井醫生應該是男性。”


    “為什麽?”


    “月詠哥哥的直覺相當敏銳,”柯南思索著補充自己的觀察結果,“而且淺井醫生前後兩套衣服恰好都是高領,遮住脖子上的特征,他昨晚提起口號紅色如數家珍,反而讓我更關注她,那種異樣感反而越來越明顯。”


    中村轉身嚴肅盯著柯南:“我可不記得什麽時候教過你憑直覺斷案了。”


    “也不是單憑直覺……”柯南狡辯,“男性與女性的身體特征還是有區別的,比如肩寬、五官輪廓之類的。”


    “具體有哪些區別呢?”


    “唔……”柯南語塞,他的基礎知識儲備也是相當豐富的,對人體結構方麵卻肯定比不上專業人士的。


    中村俯身拍拍柯南的頭:“去補充一下基礎醫學知識吧,最好帶著毛利小姐一起。


    按照你現在遭遇案子的頻率,以後受傷或者需要急救的場合不可能少,時刻準備好備用方案才是上策。”


    柯南微愣,自從他上了帝丹高中,被父親帶去夏威夷進行一次集訓後,中村已經很少過問他的知識儲備。


    最近卻不僅讓他學習電腦技術,又讓他精進急救知識,有一種真的將他視為孩子的感覺,讓他心裏暖暖的。


    中村蹲下身,湊近柯南耳邊,“你再去摸摸川島先生的脈搏。”


    柯南迅速跑到被白布遮蓋的遺體旁,蹲下身將手指搭在他的脖頸處。


    良久,柯南難掩驚訝,卻還記得他是偷溜進來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怎麽會這樣?”


    “醫學上將這種假死現象稱為拉撒路綜合征,並非個例。


    島上條件有限,沒有監控心電的儀器,無法準確判斷假死是很正常的。


    隨著時間推移,他的生命體征會進一步增強。”


    中村沒說的是,這位川島先生的假死恐怕是某人故意為之的。


    月讀之前就提過他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人們的認知,外麵那位淺井醫生大概有什麽內情,月讀才會幫忙遮掩一二。


    深受唯物主義世界觀熏陶的偵探柯南,立即掏出手機搜索,還真讓他找到了特殊的假死案例。


    柯南表情一片空白,也被同步種下擴大知識麵的種子。


    身體縮水是暫時的,生活還得繼續,他也不能一天到晚不幹正事。


    “好了,這件事暫時不要公開,讓我們看看那位淺井醫生到底準備做點什麽。”


    “……我知道了。”


    不理會柯南三觀重組的震撼,中村轉移話題道:“對了,島上的事你清楚嗎?”


    “是指那些罌粟嗎?”


    “果然,你如何知道的?”


    柯南三言兩語概括昨晚與月讀進行的探險活動。


    “你還真是膽大,”中村很無奈,“上次吃的虧都忘記了?你跟那位月詠先生認識才多久,就如此相信他?”


    柯南的情緒調節能力一直很強,尤其是有新的思考方向時,他總會輕易沉浸進去。


    “說來奇怪,我最初認識月詠哥哥時也想探究一番,卻不知不覺放鬆警惕……”


    柯南一敲掌心,恍然大悟,“月詠哥哥跟曾經的悠太叔叔有些相似啊,是那種很值得信賴的類型。不將當我當作孩子,願意與我平等交流的大人總是很少見的。”


    中村不覺得自己與月讀相似,不過柯南的觀察力卻一直是很得他信任的。


    “阿笠博士也可以跟你玩在一起,為什麽你會認為我跟月詠先生很像?”


    “某些細節,”柯南一邊思索一邊講述,“比如他將我抱起來的姿勢,是直接托在一側胳膊上;


    月詠哥哥不太會說話技巧,麵對客人的打量他大部分時候迴以微笑或者無視,仔細觀察卻能發現他有微微後側的習慣;


    月詠哥哥同樣不擅長廚藝;


    月詠哥哥對孩子比較友善,對女性總是保持著禮貌的社交距離。


    更準確來講,是毫無興趣。


    按園子的話說,月詠哥哥跟悠太叔叔都是草食係;


    總而言之,月詠哥哥跟悠太叔叔帶給我的感覺很相似,你們之前真的不認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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