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屋裏的客人都已去吃席,孟興東坐在東屋裏,情緒十分低落。荷花已聽說外麵來的是孫家人,自是能理解孟冬瓜的心情。多年來都擺脫不掉,躲在這孟家村寸步不出,卻仍有孫家人上門來,心中怎能不氣憤呢?


    那人說是來找去世多年的公公,不知是有什麽事。但都是孫家人,孟冬瓜不想見也能理解。


    荷花抱著兒子依偎在孟冬瓜身邊,“還有我們在呢?”


    “荷花,我……我。”孟冬瓜不知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情,荷花卻是能理解,那麽沉重的往事本是不願迴想,不願重提,可孫家人又突然出現,就如在未好的傷口重新開一道口子。


    “不怕,我跟你一起去。”荷花一手抱著果果,一手拉著孟冬瓜。


    荷花和孟冬瓜一起來到西屋,隻見孫家的來人大約四十多歲,麵目清雋,但那雙眼睛太過深邃,明顯不是簡單的人物。


    孟吉安又給人介紹道:“這就是我四弟的三兒子孟興東以及他的媳婦。人都齊了,有什麽事找我四弟?貴客也就請直接講吧。您也看到了,還一屋子的客人要招待呢!”


    從孟冬瓜三人一進來,孫開宋的眼睛就直盯著他們看,兒媳婦也是農村人裝扮,隻是那雙眼睛明亮,透露出一種勇敢和堅定,看上去不像普通的農村婦人,懷裏抱著的孩子卻是十分吸引他的眼睛。


    程氏見來人直盯著孟冬瓜看,心中更是沒有底,像是想個靠山靠著,不由地輕喚一聲:“荷花?”


    荷花居然在婆婆眼中看到了慌亂與無助,於是抱著孩子默默地坐在她那條長凳子上。


    眾人都看著孫開宋,隻待他講來此有何事?


    孫開宋禮儀周全的起身,先是朝孟族長拱了拱手,然後又朝程氏拱了拱手,“孫某今日前來先是要感謝孟族長多年來對犬子的照拂,最重要是感謝大嫂對他的養育之恩。”


    孫開宋此話還未說完,荷花就被婆婆狠狠地捏住了手,她的手在戰栗,隻見她臉上的表情十分隱忍。


    荷花自己則敏感的看向孟冬瓜,隻見他雙眼微眯,眼角特別銳利,臉色十分陰鬱。


    荷花立即掃了一圈眾人,大哥二哥似乎有些吃驚,但表情並不誇張,大伯倒好像是徹底慒了圈。而孫家主仆眼睛都直盯著孟冬瓜,這說明什麽荷花已經明白,也正好應正了她一直以來的疑惑。


    “二十三年前,孫某妻子與某有些誤會,將剛出生不久的孩子悄悄送了出去,當時孫某正在京城參加科舉並不知情。直到前段時間她臨終前,才將事情說與我聽。孫某姍姍來遲,實屬不該。”


    孫開宋的話說到這裏,就連孟族長也明白了是怎麽迴事,這姓孫的意思就是說孟興東是他家的孩子,可那四弟家的老三呢?


    “你憑什麽就認定他是你家的孩子?我四弟家本就有三個兒子的?”


    “當年發生了何事孫某並不知曉,但這孩子我們一眼就能認出來,他長得跟她娘有八分像。何況我妻子去世前,就已經告知我孩子的去處。”


    “我才不管你什麽來不來遲,長得像誰,是我家養大的孩子就是我家的孩子,誰也不許帶走。啊?這麽多年不聞不問,孩子受了你們孫家人的陷害無處說理,活活的被逼著失了前程,困在這村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了這許多年,我當家的活活被那事氣死。現在你們卻突然來了,張口就想要孩子?這世上就沒有這樣的理?”


    程氏的語氣急切又高亢,帶著不滿與憤怒。滿腹的氣憤與委屈,又勾起了曾經的喪夫之痛,話還沒有說完,卻早已淚流滿麵。引得荷花懷裏的果果都側目看著她。


    “此事確實我們孫家之過,隻怪我那妻子行事過於武斷。還請各位諒解,需要什麽補償盡管提。”


    “我們什麽都不要,兒子你也別想帶走,你們現在就走,我們孟家不歡迎你們。”程氏不僅言語狠厲,手還指著門邊。


    而此時孟冬瓜陰鬱著一張臉什麽都不說,卻走到門邊打開原本閉合著的門,然後就迴了東屋,擺明就是跟程氏一個意思。


    荷花先是安慰了婆婆程氏,要她別急,心裏卻又擔心孟冬瓜。程氏倒是理解人的,“我沒事,荷花,你去看看老三,他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情,我怕他一時受不住。”


    荷花立即往東屋去,孟興宇和孟興成也站到了程氏的身旁,眼睛直望著孫開宋主仆二人,像兩位守護大將一樣。


    孫開宋主仆二人沒有辦法,隻能先離開,孟族長倒是送到了院門口。


    這屋子的隔音本就不好,何況程氏剛才的聲音很大,就連外邊大路上都有可能聽得到。左右廂房吃席的人自然就聽到了程氏所說的話,這樣大的八卦,誰還有心思吃席,都早早出來院子看過究竟。


    “孟族長,請留步,這事孫某提前也不知情,來之前也沒有打聽清楚,倒是對不起你們孟家。”


    “說實話,這事從來沒有人提起過,我也是今日才知曉,早些年村裏有人對孟興東的身世懷疑過,還被我弟媳大罵過幾迴。”


    孫開宋和孟族長話別幾句,說改天再來拜訪,就告辭上車。孟族長一迴到院子就被人們圍著,問剛才他們聽到的是不是真的?問那來的富貴人家是誰?


    孟族長現在也還有些慒,對著眾人隻搖頭擺手,叫他們繼續吃席,然後就進了屋子。


    西屋裏程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她的兩個兒媳和女兒在一旁安慰著她,說老三沒有那麽快走,又說孫家應該感謝她多年的養育之恩。兩個兒子也想安慰幾句,可在這麽多人麵前,似乎說不出什麽話來。


    孟族長坐在堂屋裏,一時也不知道這事會如何發展。吃席的人這日裏飯沒有吃飽,倒是吃了大瓜,不久都跟外麵的孟興全告辭迴了家,可能想盡快把這天大的消息,第一時間傳給村裏的人。


    這搬家宴是徹底砸了,自己家的人也沒有什麽心思吃席,各自端著碗扒了幾口飯就了事。從桌上撤下來的飯菜倒是成堆,小程氏和章氏又忙著收拾起來,孟興全家的林氏和英子也幫著忙。


    “大嫂,你說老三會跟那家人走的吧?聽說孫家有權有勢。”


    幾個人也都看著小程氏,“我怎麽知道啊?”說完自己也歎息一聲。


    “我就怕婆婆這樣鬧,我們會吃虧,我剛才聽人說,孫家權勢可以一手遮天了。”


    灶屋裏的幾人也跟著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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