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環》的選角並非一切順利。


    啥事兒都得有一些波折和變故的產生。


    謝晉在童超那兒遭遇了些挫折,他很希望童超能在自己執導的電影中出演角色。


    1974年拍《春苗》的時候,他就想讓童超出演電影裏水昌伯一角,結果童超當時摔斷了腿,所以隻好請八一廠的高保成來救場。


    到了78年,謝晉拍《啊!搖籃》,又想請童超出演其中的老炊事班長羅桂田。


    可是恰恰又碰上童超意外中風,為了不影響拍戲進度,謝晉隻好從河北話劇團請來了老演員村裏。


    這麽幾次都沒請到童超,謝晉其實有點不甘心。


    所以這一次拍《高山下的花環》,他非常想請童超在《花環》中出演雷軍長一角。


    童超是京城人藝的話劇演員,當這事兒傳到京城人藝的時候,整個京城人藝都嚇了一跳,都覺得吃驚


    ——就算童超的可塑性再強,可他也沒演過高級將領啊。


    就連童超自己也有點沒信心,說自己身體不大好,還想再休息一段時間。


    但是謝晉已經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要他演。


    三顧茅廬幾次,童超架不住了,隻好答應了他的邀約。


    這一方麵,是感動於謝晉的誠意。


    另一方麵,又是因為《花環》這篇。


    且不說的內容多麽讓人感動,讓童超多麽的喜愛,就說這的作者:


    江弦。


    這位作家在他們京城人藝的名聲太響亮了,一部《天下第一樓》,高聳入雲,不到半年時間就在首都劇場演出超過100場次。


    今年《天下第一樓》的演員們已經又開始排練了,8月份,他們就要去上海,在上海的美琪大戲院進行公演。


    美琪大戲院在上海赫赫有名,不過這會兒還叫京城影劇院,解放後給改的名字,85年才又叫迴美琪。


    這劇院,梅蘭芳演出過、烏蘭諾娃演出過如今輪到了京城人藝,輪到了《天下第一樓》的劇組,這絕對是一項可以炫耀的榮譽。


    謝晉這次來京城,攝製團隊中也有幾位軍區的同誌,都聽說江弦的《理解萬歲》在燕大講的很好,於是興致勃勃去聽了這次江弦在市內的報告。


    這次新華社為江弦準備的《理解萬歲》報告,舉辦在宣武區東部的京城市工人俱樂部,就在虎坊路西側,離江弦家裏都不遠。


    街道辦事處的大媽們組織附近胡同的鄰裏、街坊去聽。


    這年頭的人,生活秩序非常嚴格,基本沒夜生活,看完新聞聯播就睡。


    一聽今兒有這報告,非常積極,思想覺悟很高,都去湊熱鬧。


    當然了,聽報告手裏也不閑著,要麽拿著毛線球、要麽拿幾本書。


    工人俱樂部這地兒離魏染胡同不遠,就是同一片兒的地方,好些人都能認識江弦,望著他心裏那叫個五味雜陳。


    “這孩子,小時候我還抱過呢。”


    “可不麽,看人現在多有出息。”


    “生下來我就看過,屁股上有胎記,妥妥的文曲星轉世。”


    “小時候寫作文就寫得好,都是讓下鄉耽擱了,一耽擱就耽擱好幾年。”


    江弦跟街道、區裏、市裏的領導一一握手。


    吳建國也在此列,仰著頭,探著脖子往江弦那兒看。


    心裏那叫一個唏噓。


    這誰能想得到呢?


    當年他去江弦家解決街道待業青年的工作問題,還和他媽一塊兒給這孩子犯愁呢。


    這會兒人都這地位了,都和大領導們握上手了。


    什麽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報告很快開始,和之前幾次一樣,江弦的狀態也很飽滿。


    跟著自己講的內容,他的思緒也立即飛到了那血與火的戰場。


    他講刀光劍影的格鬥拚殺,也講血肉之軀的喜怒哀樂,講忍辱負重的老排長,講酷似“小姑娘”的新戰士,講戰士得不到理解的苦惱,也講一雙繡花鞋墊給戰士帶來的力量.


    隨著他的介紹。


    看書的,把書壓到屁股底下去了。


    打毛線的,針也停住不動了。


    講到動情的地方時,青年們人人熱淚盈眶。


    謝晉和幾位軍區的幹部眼淚也掉下來了。


    他們在前線,他們體會最深。


    群眾們聽著報告的內容還要想象,他們不需要。


    他們親眼見證了這些。


    江弦一大家子都在,不管是他爹他媽,還是朱琳的父母。


    朱教授和江國慶倆人都是男人,聽著這些事情,比較容易激動,臉上那叫一個慷慨激昂。


    “山下旌旗在望,山頭鼓角相聞,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江國慶即興吟詩一首。


    朱教授的亢奮之色同樣是溢於言表。


    “江弦這個報告作的好,理解萬歲,多好的一個口號,這是一種眾生感情上的諒解和寬容,要讓它久久遠遠,讓它萬歲!”


    朱母和江母倆人,都被江弦所講的故事打動,聽紅了眼眶。


    “多好的戰士啊,才那麽年輕。”


    “是啊,多可惜,你說那幫猴子真是可恨。”


    “一個戰士背後就是一個家庭,這要換成我家江弦,我都不敢想。”


    “是啊是啊。”


    朱虹和江珂一人坐在朱琳一邊,這會兒情緒波動也很大。


    朱琳抹了抹淚痕,聽著聽眾們的掌聲,看著台中央的江弦。


    朱虹瞥她一眼,又看看台上的江弦,最後挽住她的胳膊,笑問:“姐,自豪吧。”


    朱琳抿著嘴唇,瞪她一眼,沒有迴應,但驕傲之色已經滿含於杏眸當中。


    朱虹撇了撇嘴,心裏又一陣迷茫。


    她也是該談朋友的年紀,朋友也給她介紹過,朱虹卻總是不滿意,覺得要找也要找個和她姐姐一樣優秀的才行。


    可現在看看,究竟要去哪找個像她姐夫一樣優秀的男人呢?


    報告結束以後,現場爆發出排山倒海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考慮到江弦的人身安全,新華社決定派車送江弦迴去。


    沒想到的是,有許多青年注意到江弦上車,大概有二十多個青年人,自發的騎著自行車跟在車子後麵,護送似得把車子送出去好遠一截兒。


    這次報告的反響非常強烈,很快就傳開,很多單位找上新華社,要再次組織報告。


    結果江弦已經跟著謝晉一塊兒,坐火車前往東北的長影廠去挑選演員。


    在《花環》這篇裏,梁三喜和靳開來是兩個備受讀者喜愛的軍人形象。


    而這兩個角色的扮演者,自然也是劇組的重中之重。


    但在京城這麽久,這兩個角色的人選還未能確定下來。


    謝晉收到的自薦信和各路人馬介紹的演員倒是很多,但都入不了謝晉的法眼。


    所以前往了長影廠,想看看這裏有沒有適合的演員。


    長影廠地處吉林高官春市,這會兒正散發著東三省最後的餘暉。


    對於江弦來說,長春和京城也沒太大差別,一來氣候相近,二來走到哪,人身上都是一抹水的黑灰藍,區別就是長春的老外少了點兒。


    來到長春,江弦屁股還沒焐熱,長春的市領導就找到了長影廠來。


    原來是長春的一位領導,在京城偶然聽了那場《理解萬歲》的報告,得知江弦來到長春,便一定要請他在自己單位組織報告。


    長影廠的人跟江弦說這事兒的時候,心裏也挺忐忑。


    畢竟人家江弦是作家,是寫作品、寫的,天天作報告,他哪能答應。


    沒想到江弦非常的通情達理,沒讓這些同誌為難,當即答應在長春講上幾場。


    江弦也知道,《理解萬歲》這個報告很好,內容足夠感人,更值得讓更多人聽一遍。


    他既然把它創作出來,總得宣揚開,才能對得起這份報告,對得起戰士們的付出。


    很快,他便被請去在長影廠等各個機關,以及長春的高等院校,還有各行各業作了幾場報告。


    場場震撼人心。


    《理解萬歲》的名聲在長春愈來愈火。


    江弦所到之處,無不受到聽眾們熱烈歡迎。


    規模也是一場大過一場。


    最後一場報告會上,聽講的有數萬名工人、數千名學生。


    原本容納6000人的會堂,報告當天容納了上萬人。


    外麵的公園裏,還有五千多人聽現場廣播。


    聽眾們時而淚流滿麵,時而開懷大笑,情緒完全包裹在報告當中。


    因為會場小不能聽講的群眾,有的要求會場外接有線廣播,還有的直接給電視台打去電話。


    這段時間長春電視台正播放著墨西哥的電視連續劇《誹謗》。


    本來這部劇的反響挺好,觀眾們也很愛看。


    結果因為這報告,電視台電話都快打爆了,觀眾們反饋的基本就是同一個事兒:


    你這電視劇別播了!


    暫停!


    我們要求轉播報告會的實況!


    長春電視台的台長聽說這事,人都有點懵。


    這個江弦真神了!


    他還是第一次碰著觀眾們反饋說:我們不看電視劇,我們要看報告會!


    這叫什麽事兒啊?


    台裏馬上開會商量。


    第二天,《理解萬歲》的報告登上長春電視台,第一次由長春電視台進行了播出,江弦的形象和聲音登上熒光屏。


    次日的《長春日報》報道:


    “江弦的報告《理解萬歲》震撼人心!


    電視台轉播報告會的夜晚市內大街小巷乘涼遛彎兒的人明顯減少。


    一位離休幹部,把在jl市工作的兒子、兒媳、孫子叫迴長春。


    轉播前半小時,一家十五口人就坐在電視機旁,轉播開始,報告人江弦一出場,老人站起來帶頭鼓掌,霎時間,全家人的掌聲與熒光屏裏的掌聲響成一片。


    市書記同誌流著眼淚聽完報告後對記者說:


    ‘江弦同誌用實實在在的事實說明一個道理,青年人有堅定的信仰,有頑強的戰鬥精神,是可以信賴的一代’


    ”


    一夜之間,仿佛整市都在喊理解萬歲,都在討論理解萬歲。


    “理解萬歲”這個詞兒,在長春算是徹底的打響了。


    民風彪悍的東三省大兄弟們,都變得溫良恭儉讓了起來。


    雖然理解不是一蹴而就的,但這確實掀起了社會風氣的改變。


    與此同時,謝晉那邊兒演員也終於敲定。


    “欠債連長”梁三喜這個角色由沈陽話劇團呂曉禾來扮演。


    “砍甘蔗的刺頭”靳開來這個角色由長春話劇團的何偉飾演。


    何偉後來導演、編劇啥都幹。


    呂曉禾比較專注演戲,他戲路也很廣,演過《笑傲江湖》的任我行,還演過新《三國》裏的董卓。


    就是陳建斌演曹操,於和偉“接著奏樂接著舞”那一版《三國》。


    他那個董卓好色倆字就在臉上。


    江弦瞅著呂曉禾這會尚且青澀的臉,忍不住唏噓感歎,梁三喜同誌將來也是“晚節不保”。


    迴到京城,經過一輪定妝試戲,很快敲定這倆人成為劇中的劇中人。


    江弦和謝晉都很認可這兩個演員。


    不管是呂曉禾還是何偉,倆人身上都有一個特點,就是特有“軍人樣”,都非常符合梁三喜以及靳開來的形象。


    這兩個角色定下來,有人可要著急了。


    30歲的唐國強老早就給謝晉寫了自薦信了,可是遲遲得不到迴複。


    唐國強也很快明白了謝晉的意思。


    這左想右想,最後幹脆找到北影廠,在《電影創作》編輯部,找上了江弦。


    江弦是完全沒想到,唐國強居然會主動來找他。


    這會看著唐老師英俊瀟灑的眉宇。


    像啊!


    非常像啊!


    指點他去當特型演員的那位,真是高人。


    “久仰久仰,非常喜歡你飾演的《小花》。”江弦和他握了握手。


    “江弦同誌您客氣了。”唐國強滿臉堆笑。


    寒暄幾句,《電影創作》的編輯還有文學部的年輕編輯,都跑過來看帥哥了。


    唐國強這會兒雖然被批判“奶油小生”,但大部分是老一輩,年輕一輩還是非常喜歡他的。


    江弦也不跟唐國強磨嘰,讓他有話直說。


    唐國強深吸一口氣,字正腔圓道:


    “江弦同誌,我非常的喜歡伱的《高山下的花環》,尤其喜歡裏趙蒙生這個角色。


    而今《花環》就要開拍了,我真摯的希望參與進趙蒙生的角色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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