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下的花環》是一部好作品,一部充溢著崇高的革命情愫、能夠提高和淨化人們思想境界的作品。


    在軍事題材創作上,有著突破性的貢獻。


    它以雄渾悲壯的故事呈現戰爭的殘酷,以飽滿豐富的情感塑造了一係列軍人英雄群像,以現實主義手法揭示了人的精神世界的寬闊和複雜.”


    這篇文學評論對江弦的《花環》這篇給予高度評價和充分肯定,認定其是一部軍事文學史上難得的突破之作。


    靳少先看完以後欣喜若狂,馬上拿給《十月》編輯部的同行們傳閱,大夥看過以後一致叫好。


    這篇文學評論不光寫得好,還出自馮沐同誌之手。


    馮沐是“山藥蛋派”的伯樂,在另一時空中,他給爭議巨大的《喬廠長上任記》撰過文,給寂寂無名的史鐵生《我的遙遠的清平灣》撰過文,是文學批評界的一座高山。


    在這篇文學評論當中,馮沐沒有吝嗇他對江弦這名作者的喜愛,在評論中認定江弦是一位“有良心、有才能的作家”。


    “沒想到馮沐同誌真給你寫了。”靳少先第一時間找來江弦,他臉上帶著失而複得的喜悅。


    江弦也是意外。


    不過並沒表現的有多驕傲,“看來馮沐同誌是認同了我寫作的立足點。”


    靳少先看著他一臉的雲淡風輕,倒是佩服起這個年輕人的這份定力。


    不過再一琢磨。


    合該如此!


    前段時間人家出版的《銅錢街》可是用了茅公留的一篇序!


    江弦本人和茅公兩人在序文裏一問一答,彼此迴憶,交相輝映,情真意切,惹得多少讀者潸然淚下,迴憶那位不久前辭世的文壇巨匠。


    經過三審,《十月》編輯部決定發表江弦這篇《高山下的花環》。


    之前說過,《十月》是雙月刊,他這個雙月刊和《收獲》不同,是單月發行,《花環》被安排在今年7月第4期上。


    《十月》的編輯們雄心勃勃。


    不僅準備在頭條位置刊登《花環》,還要同期配發江弦的近照和簡介以及馮沐的評論,力求向廣大讀者隆重推介這部振聾發聵的當代軍事文學史“扛鼎之作”。


    沒錯,《高山下的花環》還沒發表,隻是經過了小範圍的流傳,就已經被視作當代軍事文學史上的“扛鼎之作”了。


    這天,張守仁敲開了江弦的家門。


    他來的時候,江弦和朱琳倆人穿著運動服,正在樓底下空地練功。


    “這練什麽氣功呢?”


    張守仁擱旁邊兒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這倆人練得是什麽路數。


    “老張,你怎麽來了?”


    江弦把招式一收,擦了擦汗,解釋道:“不是氣功,就是瞎活動活動。”


    朱琳和張守仁打了個招唿。


    江弦拍拍張守仁,“老張,是不是《花環》又出什麽事兒了?”


    張守仁哭笑不得的從挎包裏取出一張單子。


    “你啊,《高山下的花環》稿酬你不要了?”


    “稿酬?”


    江弦一拍腦門,“你瞧我這記性,差點兒都忘了還有稿酬這迴事兒了。”


    張守仁抿了抿嘴,被這廝凡的說不出話。


    《十月》給江弦開出的當然是千字10塊的名家標準。


    《高山下的花環》字數不多,將近九萬字,到手的稿酬算下來也就是將近九百塊錢。


    這會兒實行的是“八級工資製”,八級工的工資那就頂了頭了,一個月八十來塊錢,900塊,也就差不多8級工一年的工資了。


    再換個賽道,張守仁記得江弦說過《花環》這篇是他花了兩個月完成的。


    兩個月賺了900塊,一個月也就是450塊。


    這賺錢的速度,按照行政“24級工資製”,這小子月收入和3級、4級相近了。


    那可都是帶“國”字的!


    “行了,我這東西給你送到了,您倆接著練吧。”


    張守仁把稿酬單送來就告辭,任江弦怎麽勸說,也不再留下來喝茶。


    江弦又拉著朱琳操練。


    “你這什麽怪功夫?”


    朱琳疑惑道:“要不我還是去外邊兒報個氣功班,跟著人家師傅學兩天。


    我看北影廠好些人都去呢,小慶姐還給我推薦了個師傅。”


    “跟他們有啥好學的。”


    江弦咕噥著,翻看著手上的一部古籍,這是他從中國商店用僑匯券淘來的。


    在京城,可以買賣古董文物商店一共六家:文物商店、榮寶齋、京城家具廠、信托公司、友誼商店、中國書店。


    中國書店以經營古舊圖書、碑帖字畫為主。


    這六家收的全是外匯券和僑匯券,國人基本上買不了。


    沒辦法,這和這會兒古玩行業的性質掛鉤。


    建國以後實現了資本主義工商業全麵公私合營,作為私有形式存在的古玩行業已經不存在了。


    後來因為北韓和冷戰影響,中國國際貿易極大縮減,外匯奇缺。


    為了創匯,各地這才紛紛成立國營性質的文物商店、工藝美術商店將一些從民間收購來的“重複和價值一般”的文物藝術品出售給給外賓,以此來獲取外匯。


    江弦淘這麽兩本古籍,也不是一時興起,鍛煉身體,主要是給朱琳練練基本功。


    前段時間,北影廠收著通知,由長城公司製作的電影《少林寺》要來北影廠演員劇團挑個女演員。


    嗯,就是李連戒演的那個《少林寺》!


    《少林寺》算是國家任務,一開始是廖公提議說:香港及海外觀眾都喜歡看武俠片,為什麽不可以拍一出少林寺或太極拳?


    香港長城電影公司接下了這活兒,請了當時香港賊有名的導演陳文挑大梁,準備拍一部《少林》出來。


    陳文導演雄心壯誌,來內地拍了一圈人傻了。


    來之前也沒想到北方的冬天是這樣啊!


    陳文也算是拍了一輩子電影,沒想到來內地拍一次直接翻了車。


    季節趕上了冬天,拍的時候沒注意,拍完了發現畫麵又灰又暗,加上他用了一堆京劇演員,整部電影看著特怪異,硬著頭皮這麽拍了幾個月,陳文知道自己拍的絕對不行了。


    花了40萬港元,他也堅持不下去了,趕緊請張鑫炎來進組接替自己。


    張鑫炎就是後來拍《七劍下天山》《功夫小子闖情關》的導演。


    他一進組,立馬大刀闊斧的改,把陳文那一套全部換掉。


    原本《少林寺》是正劇,他改成喜劇。


    原本《少林寺》主演是長城公司的吳剛以及京劇演員,他決定換成內地的武術精英出演。


    於是就有了上北影廠挑女演員這一出,來選女主角白無瑕的演員,前提自然是要長得漂亮,其次便是有一點點武術功底。


    江弦清楚的記得,原本的白無瑕這個角色,選的是北影廠的演員丁嵐。


    《少林寺》一上映,丁嵐和李連戒倆人一塊兒火遍了大江南北。


    不過這一次多了個他,一切自然就不同了。


    於私,朱琳是他媳婦、丁嵐不是。


    於公,朱琳是中國演員、丁嵐不是。


    朱琳和丁嵐一樣從小都練舞蹈基本功,論古裝扮相更是全國人民都認可的美麗。


    在江弦看來,這白無瑕,丁嵐能演,朱琳自然也能演。


    “江弦,你說我這一下去演武術片,跨度是不是太大了?”朱琳心裏還有些顧慮。


    古裝是朱琳的畢竟之路,將來什麽《紅樓夢》《西遊記》,江弦一部都不想自己媳婦錯過。


    朱琳瞥他一眼,喃喃道,“我跟你說正事,這迴真要是選上我,我可就上外地拍戲去了。”


    “嗯。”


    江弦迴想了下,《少林寺》的外景取景地挺多,河南、山東、浙江.


    朱琳見他沒什麽反應,提醒道:“這一拍,今年恐怕又”


    “又什麽?”


    朱琳臉一紅,“你說又什麽?”


    “我說?”江弦一頭霧水。


    “呀!”朱琳氣急,拍他胳膊一下,“你平時那聰明勁兒哪去了?”


    她提醒道:“我這戲一接,今年這不是又要不了孩子麽。”


    “.呃。”


    江弦笑了笑,“又不是非要急著今年要孩子,更何況.”


    “何況什麽?”


    朱琳等著他後半句話,江弦握起她兩隻手,認真的看著她。


    “更何況你值得更精彩!”


    江弦這話是發自內心。


    伴隨著《車水馬龍》的播出,朱琳飾演艾京華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


    隻是論熱度的話,仍然比不上《廬山戀》《牧馬人》那樣現象級的轟動。


    但如果朱琳能參演《少林寺》,那一切可大有不同。


    這部國民級的電影上映,她能收獲的名望那將是前所未有的。


    他希望朱琳能攀至演藝行業的頂峰。


    朱琳當然不知道他想了那麽多事情,她愣了一瞬,馬上把小手抽了迴去。


    “說什麽怪話呢。”


    說著扭過頭,接著練功,心裏卻忘不掉江弦剛才說的那句:“你值得更精彩。”


    一時間心裏不知道怎麽了。


    這年代都喊口號:“婦女能頂半邊天”。


    越喊啥,越缺啥。


    身邊人思想其實還是封建的根深蒂固,就連她媽都沒少說,要她趕緊跟江弦要個孩子,反正家裏不愁吃穿,就少去拋頭露麵。


    那麽多人反對,偏偏枕邊人是最支持的。


    陽光清澈,朱琳看著榆樹下江弦那高高的身影。


    老天爺是不是對自己太好了?所謂如意郎君也不過如此吧。


    “我臉上有花啊?”江弦和她對視一眼。


    “德性。”


    朱琳莞爾一笑,別過頭去,亮出個招式,渾身舒展,手腕又嫩又白,腿型又直又長。


    《電影創作》編輯部。


    曹鴻翔忐忑不安的把一份劇本交到江弦桌子上。


    這份劇本他已經改了無數遍了,就是還沒改到讓江弦滿意的地步。


    “改好了?”


    “改好了,您看看。”


    “我瞅瞅。”


    江弦接過稿子,找到修改的部分,一行行仔細的看。


    這是部足球題材的劇本。


    話說早在1957年,國足便首次向世界杯發起衝擊了。


    可惜在附加賽階段,因為總進球少於印度尼西亞而被淘汰。


    此後因為嗡嗡嗡,國足停擺了20年。


    今年,也就是1981年,中國終於湧現出一支前所未有的球隊。


    這是建國以來中國最優秀、最強大的球隊。


    像日本、韓國、伊朗這類後世的亞洲勁旅,甚至是來自大洋洲的澳大利亞,都被這支中國足球隊踢得暈頭轉向。


    你敢信國足能2:0日本隊?


    在江弦看來,這簡直跟做夢一樣夢幻。


    可是在這個年代,嘿,他還真就是件真事兒。


    1981年,國足可以說是亞洲最強勁旅之一,那叫個風光無限。


    到了81年年底,國足在預選賽的征程中拿到5分巨大優勢,距離世界杯隻差臨門一腳。


    亞洲兩個席位,雖然已經出局的沙特負給科威特讓對方拿到一個名額,但考慮到客場尚能與新西蘭戰成2:2平的科威特,主場輸給對手5球基本不可能,世界杯的入場券唾手可得。


    國人歡唿雀躍,中國記者大書特書。


    結果被算計比分。


    科威特主場0:5新西蘭,致使國足痛失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入場資格。


    盡管如此,81年對於中國來說是個罕見的足球年。


    至於江弦手上這份曹鴻翔所寫的劇本,正是他打算在《電影創作》發表的一篇經典之作


    ——京都球俠!


    在另一時空中,這是80年代一部抹不去的經典電影,陳佩斯、張豐毅、薑昆、拉芳出演。


    講的是清朝末年,底層中國人民自發組織足球隊為民族自尊與西洋球隊展開決戰,把中國功夫和足球融合,風格滑稽又諷刺。


    “你看這兒再加這麽一句怎麽樣?”


    江弦握著筆,在劇本上給曹鴻翔添了一句台詞。


    曹鴻翔畢恭畢敬的接過,捧著一看,江主編給寫了一句:


    “要想踢好球,一是要玩命,二是要有絕活。”


    噝。


    曹鴻翔一拍大腿,“好啊!球不就得這麽踢麽?您改的太好了!”


    “成,就這麽的吧,你安排發8月的頭條。”江弦拍了板。


    “頭條?!”


    幸福來的太突然,曹鴻翔一時間還沒辦法接受,試探性的問:


    “不、不用再改了?”


    “怎麽?你還有哪兒不滿意?還倆月呢,要改改我也沒意見。”


    “沒沒沒!”


    曹鴻翔否定的幹脆利落,把頭都給搖成了撥浪鼓。


    瞅著這小子一臉得意,江弦笑笑,掏出樣東西塞他手裏。


    “甭閑著,去幫我送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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