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怎麽了這是?”


    劉醫生匆匆進到屋裏,手上端著一盤兒剛炸好的帶魚。


    瞥見朱教授跟個打了敗仗的將軍似得,她隱約猜到什麽。


    “你是不是說人家江弦了?”


    “.”


    “你說人家幹啥啊?人都那麽大人了你還說人家。”


    劉醫生不滿的把一盤兒帶魚放桌上,“大過年的,人孩子特意給咱送帶魚過來,結果熱臉貼伱個冷屁股,幹嘛呀你。”


    朱教授敲敲桌子,“我是告訴他,他那寫的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那人家能不懂麽?”


    劉醫生一臉的不滿,“人家是寫的,你一的,你比他還懂呢,你怎麽不去寫啊?”


    “.”朱教授抿了抿嘴,說不出話了。


    劉醫生滿眼焦急的坐在一旁,“這下好了,大過年的,萬一給琳琳氣的都不迴來過年,你就可滿意了。”


    另一邊。


    天光黯淡,幾盞路燈亮著。


    隱隱綽綽的小路上,江弦和朱琳並肩而行。


    “你可夠厲害的,你爸你都敢摔打。”


    “他就是一老糊塗。”朱琳沒好氣兒道。


    江弦沒去安慰她,而是認真道:“你記住現在這種感覺。”


    “嗯?”


    “艾京華有很多鏡頭,要的都是這種狀態。”


    “這會兒好端端的說什麽戲啊。”朱琳埋怨一嘴,不過臉上鬱色也消除一大半。


    江弦輕笑一聲,“今天這事兒其實也沒啥,現在的文學,忽左忽右,任何作品有爭議都是正常的,再說,讀者的批評信我常能收著,有些話可比你爸說的難聽多了。”


    “是麽?”


    朱琳乜他一眼,“那你看了難受不?”


    “我就當看樂子。”


    “你還挺厲害的。”


    朱琳蹙著眉,設身處地的想想,“要是有什麽人給我寫信,批評我演戲演得不好,我指定難受極了。”


    “那你可得做好心裏預備,雞蛋裏挑骨頭那人兒多了去了,哪個成名的演員背後不是成群結隊的小黑子。”江弦提醒說。


    “小黑子?”


    “就是黑你的人,不支持你的人。”


    “你這用的都什麽詞兒。”朱琳咯咯一笑,馬上又有些踟躕。


    她知道他所說的可不是臆想,而是不遠將來即將成真的現實。


    “別有壓力啊。”江弦雞湯道:“低頭隻能看見泥濘,抬頭才能看見風景。”


    “你真是會苦中作樂。”


    “這有啥苦的,生活中的苦難多了去了,這不叫苦,對了,你們家那會兒怎麽樣?”


    “哪會兒?”


    “你說呢。”


    “肯定不好過啊,我們家這情況。”


    “你看,再苦能有那會兒苦麽。”


    “倒也沒什麽,不過是挨些罵,遭些冷眼,我也沒受什麽罪,很早就下鄉了,在山西一個農場,雖然吃飯也缺油水,不過那兒醋不錯,麵也好吃。


    就是看到我爸的樣子特難受,我記得有幾個還是他最關愛、最接近的學生.”


    朱琳眼眶有點紅了,她可是掉進河裏也不覺得委屈的性格。


    江弦給她抹了抹眼睛。


    “行了,迴去吧。”


    朱琳眨巴著濕噠噠的眸子,“我發現你這人一個優點。”


    “嗯?”


    “你這人特理性。”


    江弦笑笑,“我就當你意思是我很靠譜兒了。”


    倆人溜溜達達一會兒,這才迴到家裏。


    一進門,瞅見朱教授、劉醫生正一臉愁容的坐在椅子上。


    “朱伯伯,劉伯母。”


    江弦主動打一招唿,老倆如夢初醒,同時站起。


    “江弦,琳琳,你們吃東西了沒,肚子餓不餓啊?”劉醫生問。


    “劉伯母,我們倆什麽都沒吃呢。”江弦迴答,又反問他們,“你們吃了麽?”


    “我們也沒吃呢,我把飯熱熱咱一塊兒吃。”劉醫生端起盤子,順便兒發起牢騷,“你說這鬧得,一桌子好飯全涼了。”


    “.”


    朱教授就感覺特刺耳。


    這牢騷怎麽聽都是衝他發的。


    一家人又重新坐到桌前。


    桌上擺起了炸帶魚、炸花生米、炸咯吱、豆兒醬,劉醫生還特意炒了盤西紅柿雞蛋。


    這季節沒西紅柿,西紅柿是從自製罐頭裏取的,七八十年代家家戶戶都弄那自製西紅柿罐頭,夏天西紅柿便宜買來一堆西紅柿,切塊,弄輸液瓶裏,一存存半年,到了冬天吃。


    朱琳繃著臉,低頭自顧自吃著。


    江弦給她夾一筷子帶魚,她小口小口的咬。


    “江弦,合你胃口吧?”劉醫生關心道。


    “劉伯母您太謙虛了,這菜炒的真有水平,味兒真好。”


    “哈哈,你愛吃就行。”


    劉醫生笑笑,桌下踢朱教授兩腳,眼神暗示那叫一急切。


    朱教授歎一口氣,拿起筷子,主動夾起一塊炸帶魚,放到江弦碗裏。


    “咳咳,小江,吃的時候小心點兒,有刺。”


    “哎!謝謝朱伯伯!”江弦熱情道。


    朱琳瞥見,臉色微不可察的融化幾分,嚼完嘴裏的菜,也夾起一塊兒帶魚,放去朱教授的碗裏。


    “爸,您慢點吃,別卡著喉嚨。”


    “哎、哎!哈哈哈哈!”


    朱教授喜笑顏開,點頭答應,美滋滋的夾起碗裏帶魚,大快朵頤。


    害,什麽文學理念,什麽藝術堅持,通通都是狗屁,比不過女兒一個笑臉。


    “朱伯伯,我敬您一杯。”


    “嗬嗬,來。”


    趕在年三十以前,《京城文藝》這邊兒給江弦把《伏羲伏羲》的稿費結了。


    1月份,出版局製定《稿酬的暫行規定》著作稿稿酬為每千字3至10元,翻譯稿稿酬則為每千字2至7元。


    《京城文藝》痛痛快快把江弦的稿費提到了每千字10元,按照原本千字7元隻能拿546塊的稿酬,往上抬了234塊,到手780元!


    這可算給江弦緩解了下經濟困難,起碼有錢過個富饒年了。


    要知道自打他買了那院子,不光在張潔那兒登了一屁股饑荒,手頭上也沒了多少能用的錢。


    同時,他也期待人文社那邊兒《芙蓉鎮》的出版,那兒的稿費才是重頭戲,除去基本稿酬,還有印數稿酬,作品銷量和作者收入變得息息相關。


    這會兒的年三十晚上也有節目,央視組織的《八十年代第一春》,錄播。


    江弦一家人圍在桌前,嗑著瓜子,看的津津有味。


    “下一個節目,《五官爭功》。”


    “作者:江弦。”


    “表演者:馬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1978合成係文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好想吃薯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好想吃薯片並收藏1978合成係文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