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12月24日。


    天剛蒙蒙亮,江弦便爬起來用廣告顏料抹掉了平板三輪車的牌照號碼。


    剛睡醒的趙振開和薑世偉揉了揉眼眶,被打通任督二脈般靈光一閃。


    這小子怎麽這麽熟練?


    做完這一切,三人把厚厚幾遝《今天》捆在三輪後麵,拎起刷子和漿糊,在小夥伴們的目送下啟程。


    “咱們先去哪?”江弦問了一嘴。


    “先上天安門吧。”


    天安門是絕對的核心,京城的中軸線,故宮、天安門、紀念碑、紀念堂、前門,前門再往南就是箭樓,箭樓下麵有個大門洞,49年解放軍在這個門洞下進城,辦的入城式。


    “往哪貼啊?”三輪停在天安門廣場上,薑世偉望著空曠的廣場有些茫然。


    不遠處,還有個在廣場上擺攤賣蘿卜的,一臉奇怪的看著他們。


    江弦眼珠子都快飛出去了。


    “特麽的,天安門廣場還能擺攤兒?!”


    “怎麽不能?”


    “又沒人管。”


    江弦左顧右盼,目光最後落在紀念館,老人家剛作古兩年。


    鮮為人知的是,京城郵局大樓原本設在紀念館東側,與主體建築相距僅22米,去年被爆破拆除,天安門廣場才是如今的整齊格局。


    薑世偉遺憾道:“以前天安門東邊有塊大木板,挺適合貼的。”


    “換個地方吧,今天西邊會堂人有點多。”江弦望著那個方向。


    24號這一天...


    薑世偉提議,“上zn海門口貼怎麽樣?”


    “發什麽癲。”江弦差點沒忍住踹他一腳。


    趙振開提議:“咱們去西單那麵牆上貼吧,那兒挺合適。”


    西單公交轉乘地,電報大樓以西。


    人行道邊,豎立著一堵二百米長的灰牆,便是西單民主牆。


    看著滿牆的大字報、小字報,以及烏泱泱擁堵在牆前麵的行人,趙振開和薑世偉一下犯了慫。


    “這...這怎麽貼啊?”


    “這大早上的怎麽那麽擠啊,要不咱找個沒人的地兒。”


    “比菜市場趕集都熱鬧。”


    “怎麽辦?”


    倆人束手無策,跟後世那清澈而愚蠢的大學生一樣,不光毫無經驗,還放不下臉麵。


    “慫屁啊。”


    江弦拎起漿糊刷子,“借過了、借過了!”


    擁擠的人群立馬錯開條縫兒。


    不少上西單牆看熱鬧的群眾望向他,好奇這人要鬧什麽幺蛾子。


    江弦撕掉牆上幾張已經破損的大字報,騰出片空地兒,隨後pia嘰把漿糊往牆上一塗,再使刷子抹勻乎。


    有他打樣,薑世偉和趙振開也放開了不少,跟在他身後,把《今天》的創刊號張貼上牆。


    人群刷的一下圍了上來,眨巴著眸子盯著新上牆的刊物。


    “這寫的是什麽?”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沒見過這樣的詩呐。”


    多少年後,有親曆者迴想起這一幕,已憶不清當時場景,隻覺好像部戰爭電影裏的場景,那三人洞穿城牆,踩著老舊瓦礫,迎風抖開了語言之旗。


    離開西單,三人又揮師王府井。


    王府井的那口老井在20世紀消失多年,等到95年才被重新發現。


    如今的王府井也不是赫赫有名的小吃街,街兩側布滿了家用電器及百貨。


    “江弦,多虧你也來了,要是光我倆,可能還不行。”


    “就是,那麽多人,你怎麽不怕的?”


    江弦並未聽到。


    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腦海中的提示上。


    “靈感【離經叛道】進度+1,當前進度(3/3)”


    第二條序列...


    成了!


    沒急著合成。


    蹬著三輪,提著漿糊、刷子,抵達青華大學。


    身後出現了身著白色製服的警察。


    “這怎麽辦?”


    “不會抓咱們吧。”


    趙振開、薑世偉對視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下意識望向主心骨江弦。


    “沒事兒,要抓早抓了,接著貼吧。”


    三人提著漿糊,往青華園的牆上一通貼。


    漸漸有人圍了上來。


    “哇,這不是北島的詩麽。”


    “醒來吧劉鑫武?哈哈,這個巧妙!”


    “我就覺得劉鑫武的文章和灑狗血沒太大區別,刁鑽偏激,終於有人道出了我的心聲。”


    “同誌,你們是什麽人呐?”


    學生們頗為熱情。


    警察則擠在學生後頭,一頭霧水。


    “他們貼的什麽?”


    “我看像是...詩?”


    “開什麽玩笑,什麽詩是這樣寫的。”


    “把中文係的教授請來看看。”


    ......


    天蒙蒙黑的時候,飄起了小雪。


    江弦一天沒吃東西,又冷又餓,手上也黏糊糊的,全是漿糊和紙屑的殘渣。


    燕京大學的三角地是他們的最後一站。


    迴過頭,忽望見身後,那黑漆漆的冬夜裏,站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學生們。


    他們抄手縮身,身上落滿雪花,熾熱的唿吸與冷空氣攪成一團,昏黃的路燈下,一雙雙眼睛明亮而熱切。


    “同誌,你們這雜刊真好!”


    “我喜歡那上麵的詩詞、文章。”


    “你們以後還來貼麽?!”


    “我們還能看著這些作品麽?”


    “還會往下辦麽?”


    薑世偉苦笑一聲,“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們就是普通人,沒刊號,也沒經費。”


    江弦收起東西,將三輪車頭調轉。


    寒夜裏,不知誰忽然帶頭喊了句。


    “同誌,我這裏有些錢,你們收著。”


    馬上便有學生自發的從口袋裏掏錢,一把把零零碎碎的錢往前傳遞。


    “這錢伱們拿去用。”


    “我這裏也有點。”


    “同誌,你們的刊物一定要辦下去!”


    “接著辦,我還想看你們的作品。”


    “我會給你們投稿的!”


    趙振開鼻子一酸,深鞠一躬,“承蒙各位喜歡,今兒能出來,是擔著被捕的風險,我身為主編,不能老讓成員涉險,以後不會再貼了,但咱們這雜誌,隻要有一個人看,就會辦下去,喝西北風也辦下去...”


    雪花紛飛,人群主動錯開條縫隙,三人推著三輪車往校園外走,趙振開一路抱拳作揖。


    江弦裹著大襖,蹲在車上。


    望見有些學生踉蹌在三輪後頭跟了一程,最後站在路燈下,使勁揮手。


    帶來的《今天》雜刊已經空了,隻剩幾本折頁、漏印、硌印的。


    江弦捧起僅存的幾本《今天》雜誌。


    路燈昏暗,文字顛簸,寒風劈啪想要將那頁折上——


    [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尚且遙遠/對於我們這代人來講/今天/隻有今天。”]


    他不覺得冷,熱騰騰的氣在胸腔燃燒。


    東四十條一家夜宵攤店,陳皚鴿、於友澤早便在此處候著。


    這會兒隻有少數餐飲店夜晚營業,專為夜間工作人群服務,司機、售票員、夜班職工...


    喝了點酒,吃了碗炸醬麵。


    散場後,江弦孤自往招待所迴。


    看見飛雪樹影,路燈光暈,翹起的屋簷像船在黑夜中航行。


    拍拍冰涼的臉頰。


    “係統,合成。”


    “已解鎖第二條合成路徑:”


    “【大院子弟】+【離經叛道】=...”


    “《動物兇猛》”


    痞子作家王碩巔峰之作。


    薑文將其翻拍為處女作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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