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內,大商王朝的新帝此刻正在饒有興趣的給園林水池裏的錦鯉投喂魚食,身後跟著個捧著魚食亦步亦趨的黃總管。


    商央手裏的那一把魚食投完了,就又抓了一把放在手上,正待繼續投喂時,正前方的空中傳來一陣熟悉的波動。


    “影大人來了”商央笑著說了一句,接著繼續投喂,而身後的黃總管聽聞則立刻跪倒在地,雙股打顫。


    “陛下初登大寶,感覺如何?”


    “尚可,就是昨日的章程太過繁瑣一些,有些枯燥”商央一邊撒著魚食,一邊隨意的說著。


    “陛下,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


    “何事?”商央問道。


    影大人陰惻惻的笑了笑,然後說道:“你那沉睡了四年的三弟蘇醒了。”


    “哦?嗬嗬,這是好事”商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隻是,有意思的是,你三弟好像變成了一個傻子,隻知道癡笑。”


    “變成了一個傻子?”原本雲淡風輕的商央聽到這個消息,臉上的神色也突然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陛下覺得是不是很奇怪?”


    “朕明白影大人的意思”


    “如果是裝瘋的話,隻能說你這個三弟年紀雖小,但心思卻異常的深沉啊”


    商央將手中的魚食一把撒下,拍了拍手,繼續專注的看著遊來吃食的錦鯉,“那就試探一下吧,如果是真瘋了,就讓他在皇宮裏終老吧。如果是裝瘋,那就送他下去見父皇和大哥吧”


    “嗬嗬”


    “黃總管”


    “奴才在”


    “讓商巔來禦花園見朕”


    “諾,奴才這就去傳旨”黃總管聞言起身,可正待離去,就被商央叫住了。


    “迴來。朕的弟弟剛剛蘇醒,眼下又似乎出了問題,朕雖貴為天子,但也應當主動去看望我這個弟弟,起駕去太醫院吧”


    “諾”


    很快,一群太監抬著龍輦趕來,禦花園到太醫院路程並不遠,沒多大會兒功夫,商央便來到了商巔休養的住所。


    此時,屋內的王小刀正在給商巔喂飯,商巔就像個嬰孩一樣,隻是咯咯的笑著,把喂到嘴邊的飯或是吐出來,或是用手拿出來甩的到處都是,當看到王小刀的臉上被摔的都是飯菜時,更是開心的直拍手。對此,王小刀隻是溫柔的笑著,然後輕輕的擦拭著商巔的嘴角,繼續一手拿勺,一手墊在商巔的下巴上,給商巔喂著飯菜。


    就在王小刀低頭給商巔去盛飯時,商巔的眼神突然微微縮了縮,他察覺到了一個三皇子記憶中無比忌憚的人來到了房門口,但緊接著,在王小刀抬頭之前,商巔再次恢複了那副癡傻的麵容。


    王小刀正欲將勺子裏的飯喂給商巔時,門被人打開了,警覺的王小刀下意識的就要拿起身旁的佩劍,但下一秒看清來人後,立刻躬身上前,跪拜道:“拜見陛下”


    “嗯”商央淡淡的嗯了一聲,繼續朝前走去,此刻商巔正好轉身一臉茫然的看向商央,臉頰兩旁有好幾顆米粒,嘴角還有油漬,商巔就這樣看著商央,歪了歪頭,似乎並不知道這人是誰,癡癡的傻笑起來。


    “三弟,這些飯菜是給下人吃的,你怎麽能吃這些?”商央邊說邊朝前走。


    身後的王小刀聞言立刻迴答道:“啟稟陛下,這是華...陳太醫之前給商巔殿下安排的食譜,因為殿下剛剛蘇醒,所以吃的也清淡些”


    “朕問你了嗎?”商央微微轉身,冷冷的看了一眼王小刀。


    跪伏在地的王小刀將頭埋的更深。


    “三弟,二哥帶你吃好的,走”商央伸手就要去抓商巔,那手似利爪,十幾年來戰場的廝殺讓商央學了一身的殺人技,但商巔隻是呆呆的看著,完全沒有任何躲閃的意識,就在那雙大手即將掐住商巔的脖子時,商央停了下來。


    可商巔卻一下子嚎啕大哭起來,“飯飯...嗚嗚嗚嗚...”


    王小刀趕忙抬頭看向商巔,隻見商巔的眼角流淚,嘴巴撅著,就像個受委屈的孩子一般大聲的哭了起來。王小刀的眼睛也紅了,但皇帝沒讓起來,她不能起來,皇權,無人敢違逆。


    見王小刀沒有反應,隻是紅著眼看著自己,商巔哭的更兇了,嘴裏還不住的含糊不清的喊著:“姐...姐...”


    王小刀見此情景,忍不住開口道:“陛下...”


    看不清商央是怎麽在一瞬間來到王小刀麵前的,隻知道王小刀的話還沒講完就被商央抬腳踹飛到門外,“奴才就是奴才,虧你還跟隨三弟這麽多年,不知尊卑的東西!”


    躺在地上的王小刀嘴角鮮血溢出,但身上的疼痛遠遠沒有心裏的疼痛來的劇烈,陛下的話她聽得懂。


    商央來到商巔的對麵坐了下來問道:“三弟,你還記得二哥嗎?”


    見商巔沒有迴答自己的問題,隻是留著眼淚扭頭看著門外躺在地上不斷口吐鮮血的王小刀,商央伸手將商巔的頭給轉了過來。


    “朕在問你話,可還記得我是你的二哥?”商央神色冷冽的說著,但商巔依然是流著淚張大嘴在哭著,哭著哭著好似嗆到了,嘴裏的飯渣還噴了出來,不過商央大袖一揮全給擋掉了。


    商央就這樣直視著商巔,再次開口說道:“黃總管,用最快的速度將太傅胡昭請過來,告訴他三弟醒了,想見見他這個昔日的老師”


    “是”黃總管說完就趕緊跑了出去。


    而商央依然在直視著商巔,可商巔隻是哭,而且越哭越大聲,聲音也逐漸的嘶啞起來。


    太傅的小庭院裏皇宮很近,沒多大功夫,老邁的胡昭便被帶來了。


    胡昭剛到門口,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王小刀,還有對立而坐的商央和商巔,看著不斷嚎啕大哭的商巔,胡昭立刻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老臣參見陛下。”胡昭行了個大禮,等了好一會兒,商央依然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


    突然商央爆喝一聲:“住嘴!別哭了!”


    許是這一聲太響了,商巔的哭聲立刻止住了,但下一秒再次大哭起來,哭的比之前更響了。


    商央鐵青著臉站了起來說道:“王小刀,過來!”


    躺在地上的王小刀掙紮著起身,踉蹌著走向商巔,輕輕的拍著商巔的後背,安撫著商巔,很快商巔停止了哭泣,將頭埋在了王小刀的懷裏。


    見哭聲止住,商央才再次開口說道:“太傅起來吧”


    “謝陛下”胡昭站起身來,靜靜地立在一旁。


    “太傅,你也看出來了,我這三弟現在的情況可不容樂觀,你是他的老師,除了父皇之外,三弟最親近之人,就是太傅了”商央平複了心境之後,笑著對胡昭說道。


    胡昭微微躬身,邁步走向商巔,商巔也抬起頭來看向胡昭。商巔的臉上雖然還是那副癡傻的模樣,實則心裏已經驚濤駭浪。


    胡昭,在三皇子的記憶中,印象是非常深的,當初商巔在融合三皇子的記憶時,其實也看到了這個人,當時隻覺得是巧合。


    在商巔曾經的那個世界裏,也有一個叫胡昭的人,是自己父親的好朋友。昔日,自己的家族因為魏王和荀氏的暗鬥而被毀滅時,正是因為有胡昭在暗中幫助,自己和父親才得以離開監牢。


    可當現在商巔真的親眼看到胡昭時候,才覺得不可思議,這個胡昭和自己記憶中的胡昭除了相貌不太相同之外,無論是氣質還是神態,哪怕是說話的語氣都簡直一模一樣!


    胡昭來到商巔跟前,靜靜地看著這個曾經自己最欣賞的學生,早慧如妖,結果卻落得這麽個下場,他沒有開口問什麽,看了一會之後轉身對商央說道:“迴陛下,三皇子似失了心智”


    “是啊,幾位太醫都這樣說。太傅可知我三弟是因何失了心智的?”商央一臉好奇的問道。


    胡昭沒有開口說話,他知道自己是大限將至了。


    “唉,太傅,你也是三朝,不,現在是四朝老臣了,你怎麽能夥同商權做出那樣的事情?我記得推氣散,就是您研製的吧,之後傳給了您的學生秦元安”商央嘴角咧著,一幅痛心的模樣。


    “陛下有仙人相助,自當無所不知。老臣有罪,罪在老臣一身,隻願陛下不要株連”胡昭躬身跪下,並無畏懼,隻是平靜的說著。


    商央笑了笑,將胡昭扶了起來,“朕,剛剛登基,怎能大肆殺戮,太傅放心,隻殺你九族,絕不株連其餘朝臣”


    胡昭沒有說什麽,隻是平靜的看著商央,既無憤恨,亦無恐懼。


    “當啷”一聲,商央抽出了自己的佩劍,走到了商巔的身邊,王小刀神色一陣發緊,隨著商央和商巔的距離越來越近,王小刀放在商巔背後的手也越攥越緊。


    她做好了準備,如果陛下要殺商巔的話,她會死在他前麵。


    可令王小刀失望了,商央將手裏的劍輕輕的交到了商巔的手裏。然後俯身對著商巔的耳邊說:“三弟,就是這個人,這個你曾經敬重的老師,胡昭,咱們大商的當朝太傅,聯合咱們的大哥,一起毒害了你,害你變成了這幅模樣,殺了他,用你手裏的劍殺了他,給自己報仇”


    “報...仇”商巔口齒不清的嘟囔著,眼神衝滿了好奇,突然又開心的笑了起來。


    “對,報仇,拿著這把劍,刺向他的喉嚨,他就死了,你就報仇了”商央繼續在商巔的耳邊說道。


    商巔微微轉頭癡笑的看著商央,眼神中滿是不解,似乎完全聽不懂商央再說什麽。


    商央見狀,一手扶著商巔的肩膀,一手握住劍柄,一步步的向前推著商巔往前走,劍尖直衝胡昭!


    胡昭閉上了眼,有此結局,皆是自作孽,他無話可說。


    劍尖距離胡昭越來越近,也許是感受到了好玩和有趣,商巔笑的越來越開心,就在劍即將刺進胡昭的喉嚨時,商央收住了劍。


    將劍從商巔手中取下,再次放在了劍鞘內,商巔也再次一臉茫然,然後嚎啕大哭起來,就像是一個突然失去了玩具的孩子一樣。


    商央揮手示意,黃總管隨即帶著幾個太監將胡昭架了出去。


    現在看來,三弟確實是瘋了,那就沒必要再一個瘋子身上浪費什麽時間了,如果直接給他殺了,傳揚出去,自己還落得一個連瘋了的弟弟都不能容忍的名聲。一念至此,商央隨即準備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再次迴頭說道:“王小刀,這幾年你將三皇子照顧的很好,以後就和從前一樣好好照顧他吧。黑羽衛就不需要了,你當初禦前侍衛的身份也要收迴,但每月俸祿照領。好好照顧他,朕可就這麽一個弟弟”


    商央說完這句話,便離開了。


    商巔還在哭泣著,心裏暗暗放鬆,暫時這一劫是過去了,但還是要尋機會盡早離開皇宮,這頭懸利劍的滋味太過難受。


    而且,商巔心裏還有一個疑問:為什麽,這個胡昭和自己世界裏的胡昭那麽的相像,真的隻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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