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這一切發生,得利最大的就是韃靼了。韃靼明麵上稱臣,實際上對朝廷放任瓦剌坐大的事情十分不滿。阿布丹若是韃靼的人,迴城想必是為了向韃靼在京城的官員求助。


    韃靼與瓦剌不同,因是屬國,因此在京城有常任的事務官。


    阿布丹還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經敗露,隻怕韃靼的官員為防他身份暴露,招致禍端,也不會留活口。


    「你讓人盯著會同館的韃靼官員。」朱翊深說道。


    「是。」蕭佑本要告退,又問道,「王爺的傷勢,可要緊?」


    朱翊深淡淡地搖了搖頭:「無礙,不過一些小傷,休養一個月便能痊愈。到時我會向太子要人。」經此一事,在朱正熙的心裏,他已經不僅僅是九叔,那麽這兩刀就挨得值。


    他要讓朱正熙知道,他非但不會威脅他,反而可以拿命救他。那麽以後無論任何人再在朱正熙麵前說他的不是,朱正熙都不會再信了。畢竟他親眼看見,他這個叔叔為了他可以不要命。


    朱翊深的確是在救他,但同時也給自己換了一道護身符。帝王家,本來就沒有純粹的感情。更別說他這樣一個在爾虞我詐中活過一輩子的人,才不會傻傻地去送命。流血,受傷,分寸都拿捏得剛剛好。


    蕭佑從屋中退出去,剛好若澄端著藥進來。若澄看到蕭佑,一眼就認出是早上送她去沈家的那個府兵,隻不過此刻穿著錦衣衛的衣服。原來他是錦衣衛的人,怪不得氣度如此沉穩出眾。


    隻是朱翊深跟錦衣衛的人來往,不會讓宮裏那位起疑嗎?


    若澄微微讓開,蕭佑行禮之後,快步離去了。


    她端著藥進到屋子裏,低著頭說道:「王爺,該吃藥了。」


    朱翊深抬頭看見她,愣了一下。屋子裏詭異地安靜。


    若澄聽他沒說話,硬著頭皮在床邊坐下來,將托盤放在旁邊的杌子上,端起藥碗吹了吹,將勺子遞到他嘴邊:「小心燙。」


    朱翊深抬手:「我自己來。」


    「你別動!」若澄叫了一聲,又垂眸,聲音漸小,「小心傷口,我喂你喝。」


    朱翊深沒再堅持,溫和地看著她,眼中含著笑意。他還以為她真的不理他了。


    若澄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隻感覺到一道目光在自己的頭頂。真是太丟臉了,明明放了狠話,卻又灰溜溜地迴來,到底是舍不得他。等安安靜靜地喂完一碗藥,若澄把藥碗放在托盤上,拿了帕子湊到他嘴邊,要給他擦殘留的藥汁,手指碰到他的嘴唇,莫名地抖了一下,立刻收了迴來。


    旁邊小碟上放著果脯,她又問道:「要不要吃一顆?這藥挺苦的。」


    「若澄。」朱翊深忽然叫了她一聲。


    若澄下意識地抬頭看他,四目相接,他眼中難得地浮現溫柔的神色。他伸手,擒著她的手腕,將她拉到麵前:「不是不理我了?」


    若澄臉一下子漲紅,但又不敢動,怕碰到他的傷口,別開目光:「我,我不跟一個病人計較。等你好了,我再不理你。」


    他似乎悶笑了一聲,胸腔微微震動,一下將她抱在懷裏:「你聽著,我已經把婚事報給宗人府,我是先帝親封的晉王,皇室宗親,婚事不能兒戲。所以你隻能嫁我,否則就罪同欺君。知道麽?」


    若澄趴在他的胸膛上,愣怔片刻,想要起來,腰卻被他扣著。他雖然受傷,但是力氣還是很大,她根本抵不過。好像她不答應,他就不放她起來一樣。她迅速地「嗯」了一聲,臉上的紅雲一直燒到了脖子根。


    明明是不能更改的事情,他還威脅她做什麽?好像她能反悔似的。


    朱翊深低頭看她,臉色如同海棠花一樣姣美,長長的睫毛如同鴉羽一般覆著眼瞼,麵上的每一寸肌理都透著年輕和美好。他的眸色變得深暗,眼裏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情緒。


    他沒辦法再把她當做那個圓圓的小團子,小團子早就長大了。


    有個東西從她領子裏掉出來,是他送的那塊狀似鳳凰的雞血石,她竟然貼身戴著?他伸手握住那塊石頭,輕輕摩挲著,上麵還殘留著她的體溫。


    「還我。」若澄要去他手裏搶石頭,他卻收了手,緊緊地握著。


    前世跟今生到底不一樣了,她十二歲的時候沒有生那場病,而他送給她的東西,不再是那個其貌不揚的紅繩手串,而是變成了這塊他費盡心思得來的雞血石。


    鳳凰於飛,翽翽其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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