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究竟是什麽呢?


    身為一個言情小說作者擁有過剩的想象力難道是這樣一件不可以被饒恕的事情嗎?


    如果不是,那誰來為她解釋一下眼前這是什麽狀況?


    “龍大爺,你一定要走好啊!”


    “下次再來呀!”


    “小翠——快出來——趙公子!這邊請、這邊請!”


    脂粉香氣撲鼻而來,王孫公子招搖過市。一身肥肉的“媽媽”正揮舞著紅色大手帕顫動著滿身肥肉嗲聲嗲氣地送往迎來。


    不管怎麽想,這也隻有一種可能。


    江子芽抬著突然間就沉重起來的脖子按捺住滿腔怒火往上瞄。《紅袖招》這塊大匾就架在這座臨水而建裝滿鶯鶯燕燕的小樓上。


    “小翠,快點出來呀!”


    究竟、究竟,先不去理那個小翠是在叫誰。她點著自己的鼻子忍不住一再自問。這個世界上最淒慘的事情到底是什麽呢?她!姓江名子芽!今年二十四歲。是花生出版社旗下的一名言情小說作者。好吧,就算她是個一無名氣、二無人氣、三無運氣的三無產品。但是老天有必要這樣狠毒地對待她嗎?


    寫言情小說寫得不夠標準,真的是這麽不可被饒恕的罪責嗎?為什麽要把她塞到這個慘無人道的孫宇宙試驗室?而且這個據說可以被稱為“另一個世界”的地方又究竟都連通著多少古怪而奇妙的所在呢?


    在初級關卡輸掉的時候,她就有種將要倒大黴的預感。果然,不但和惟一可以依靠的夥伴清一色失散,而且睜開雙眼,竟然發現自己滿頭珠翠遍體綾羅地坐在這個……妓院?


    “我叫你七十二遍了!你有沒有聽見啊。”


    一隻胖胖的爪子在她反應過來前就已經搭上了她纖細無辜的手臂。可以稱為是“猙獰”的表情是如此立體化地綻放在這枚飽滿到堪比奇士橙的圓臉上。


    “這麽說,小翠,是指我嘍?”江子芽恍恍惚惚地又點了點自己的鼻子。


    “那當然了。你叫這個名子已經十六年了耶!不要跟我說你突然喪失記憶了哦。”


    “如果能喪失記憶真的就太完美了……我的意思是說,不是什麽人都能睜開雙眼就發現自己年輕了八歲的。相信我。”江子芽點點頭,很嚴肅地說,“這一切都是誤會。我是來接受訓練的,我修煉的課題叫做愛情。你明白嗎?”


    “我當然明白。”一身古裝的胖女人很有耐心地點頭,“我訓練你明白這件事已經十六年了。不過看起來你還是不明白,這個愛情呢,其實就是男歡女愛,對不對?”


    雖然有哪裏覺得不對勁,但單純這最後一句還是從編輯那裏聽到過的。所以江子芽遲疑地點了點頭。


    於是胖女人笑容滿麵地搓著手繼續道:“這個歡愛呢,它是要發生在男人和女人之間。所以你坐在這裏等到天亮都是不會有結果的。但是現在呢,一個可以讓你豁然開朗忽然想通的機會已經出現了。你隻要移駕到西花廳和趙公子親親密密地聊一下人生。你就會立刻懂得什麽叫做……”


    “住嘴。”江子芽下意識地捂住了她的嘴。這一切一定有哪裏不對。首先這個非常具有仿真感的異世界,全部通行的過關標準是要言情。既然是言情,就不會出現真實十八禁的場麵。在失去惟一的盟友的此刻,江子芽提醒自己千萬要冷靜。雖然她被很欠扁很缺德的這個什麽宇宙丟到了如此不著調的一個場景,姑且可以稱之為是關卡。


    對!她點點頭,她一定要臨危不亂。不管遇到什麽,當成是遊戲闖通關就沒問題了。隻要打倒敵人過關就萬事ok!問題是這裏的過關標準比較稀奇,以前她玩的那些rpg通通失去了參考價值。更讓她煩躁的是這次連過關提示都沒有,難道這個也要她自行尋找不成?還有清一色現在有沒有事?他是被丟在了更加可怕的關卡,還是和她處於同一個關卡正在某處等著與她會合?她記得失散之前,他還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說起來,清一色這個人長得真是俊秀啊……


    “在流口水之前,可以請你先出去嗎?”胖女人很無奈地指指另一邊,“趙公子等你已經等到不耐煩了。”


    啊!這個趙公子會不會就是清一色呢?


    江子芽想到了古堡關的邂逅,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踩到了曳地的羅裙,向前一絆,直直地撲了出去。


    珠簾飛濺,眼冒金星,十指按住厚厚的地毯。江子芽搖了搖發暈的腦袋,還來不及爬起身,就看了一雙大腳。


    “姑娘,你沒事吧。”


    好溫柔好儒雅的聲音像雪一樣輕柔地飄落,簡直不能想象具有這麽有氣質嗓音的男人不在家好好念之乎者也,竟然跑到妓院裏……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扶你起來吧。”


    一雙修長的手赫然出現打斷江子芽混亂的思路。它是那麽的骨節均勻潔白有力,還戴著看起來就昂貴到極點的好大一塊翡翠。


    然後江子芽忍不住抬起頭來想好好看看這個人的臉。


    清貴秀雅舉止溫文修眉入鬢的白衣公子正似笑非笑地瞧著她。


    孫宇宙他怎麽這麽天才呢。


    不是想拍馬屁,江子芽的大腦裏一下子冒出了這個看似無關的話題。這麽帥的男人、不!是這麽仿真的異世界他究竟是怎麽做出來的呢。


    “啊,果然是如傳說中的貌美。”


    在江子芽一抬頭的刹那,眼前這位白衣公子也不覺怔了一怔。隨即露出目眩神迷的動搖之色,連聲感歎:“朕……呃,我,我這些年看來是白活了。竟然從未見過這等溫婉靈秀的女子。”


    這個台詞怎麽這麽耳熟呢。這個開場白怎麽好像在哪裏聽過呢。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朕”,不知道是智商有問題,還是眼神有問題,竟然露出一副拿她當絕世美女相看的色眯眯的表情。


    江子芽非常不舒服地打了一個嗝。


    “呃!”她揮舞著雙手說,“冷靜。你現在需要冷靜。這位朕先生還是趙公子,在你步步逼近打算對我做點什麽之前,可不可以先給我五分鍾?”


    白衣公子含笑頷首。


    於是江子芽連忙轉身,不管對方長得有多帥,一個男人,一旦變成色鬼,再好的氣質也就跟著變成難以下咽的碳酸了。


    她急步匆匆在迴廊上轉來轉去。一手叉腰一手撫額,一時間進退維穀。要說嘛,正常人的思路當然是要盡快逃離此地嘍。但是一旦離開這兒,就等於失去了過關的機會。而一旦過不了關,就沒法迴到現實世界。更重要的是,她還沒有見到那冷靜的而又懵懂的清一色。


    “再怎麽說,我也是個言情小說作者。”江子芽對自己說,“在這方麵,我是清一色的前輩。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逃跑。一個人是很寂寞無助的。尤其是在這麽詭異的異世界裏。就像我此刻的心情一樣。”


    所以,她沉吟了片刻,終於放棄了一個人開溜的機會,頭大如鬥地轉了迴去。


    隔著一扇紙窗,白衣公子的身影像翦影般地映在窗上,隨著燈火飄搖不定。


    她聽到他悠然地念著:“?眉鸞髻垂雲碧,眼如明眸秋水溢。鳳鞋半折小弓弓,鶯語一聲嬌滴滴。裁雲剪霧製衫穿,束素纖腰恰一搦。桃花為臉玉為肌,費盡丹青描不得。啊,她果然是名不虛傳的豔色傾國啊。”


    等等!江子芽半邊臉扭曲地停住了推門的動作。


    這首詩!啊、她想起來了!


    這不是形容北宋名妓李師師的詩嗎?難怪剛才那句開場白那麽耳熟……那是微服出宮的宋徽宗見到李師師後的感歎啊。我靠!


    “原來他是皇帝嘛。”


    “噓——”


    一個人影突然從廊下冒出,猛然湊近,伸指壓在她的唇上,他說:“這是秘密。我警告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一個人他真正的身份。”


    “你是誰?”一時之間,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倒。江子芽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貼身保鏢?大內密探?不要告訴我說你叫周星星啊。”


    “不。”來者很鄭重地開口,“我叫高俅!”


    靠!高你的頭!


    竟然讓她遇到迫害林衝陰險奸詐無恥卑鄙淫猥賤格的高太尉?江子芽怒向心頭起,抬腿就要踢一腳。不要問她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暴力。她不爽這個人已經很久了。早在很多年前,看梁家輝版的林衝時就升起想要猛踩一腳高太尉的衝動。這是每個正義者應有的熱血在沸騰,絕對不是壓抑太久無處發泄的殘暴真麵目曝光哦。


    眼看一個完美的腳印就要誕生在高太尉白如冠玉的臉上……等等,倒帶,白如冠玉?江子芽猛然住腳,保持著這樣將踢未踢的姿勢。


    “這位老兄,”江子芽充滿警戒地問,“你身上帶著火折子沒有?”


    高太尉素手輕揮,借著亮起的火光衝她嫣然一笑。


    “怎麽是你?”


    江子芽大驚失色。


    能讓已經鎮定得足以榮登吉尼斯排行榜的江子芽如此花容失色,莫非眼前這個人的真身是“拉登”?


    “清一色!”


    呃……結果總是比想象更離奇。麵前這個揮動著火折子露出神秘微笑的古裝美男竟然是她遍尋不見的清一色。


    “那個……你什麽時候改名成了奸角?”原來還有這種設定嗎?


    “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高太尉優雅地笑笑,“在下高俅,陪聖上出宮。既然你已經看破行藏,就要懂得惟有三緘其口,才是保命之道。”


    這個人橫看豎看左看右看明明就是清一色嘛!從理論上分析……從哲學上分析……從福爾摩斯的角度分析……最後!最重要的一點是,麵前這顆俅的發型。都指向同一個結論,他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失去了記憶還扮演起高俅的清一色!


    “我明白了。”打了個響指,江子芽恍然大悟,原來這一關的提示是醬子。要幫清一色恢複正常齊心合力才能過關是嗎?她拍拍清一色的肩膀,親熱道:“別害怕。我會幫你恢複原狀的。我絕對不是那種棄同伴於不顧的人,哦嗬嗬嗬。”


    “隻要姑娘能侍候好聖上,龍心大悅,就是你我之福。”麵前的男子不溫不火地展顏一笑,拱了拱手。


    江子芽臉上的微笑立刻垮了半截。


    她轉過臉,那個印在窗上的剪影依然在那裏搖頭晃腦,“?眉鸞髻垂雲碧,眼如明眸秋水溢……”念著一首不知道誰做的酸詩,一副很春風很得意的樣子。


    雖然她是很想救清一色的,雖然她是很想順利過關逃出這該死的異世界的。


    但如果這個前提是,要她清清白白的江子芽真的去那個什麽什麽的,那她是寧死不屈的。


    等一下,她靈光一現。


    這裏是言情小說世界。


    所謂的言情小說呢,通常代表著沒有不可能發生的事。孫宇宙也不可能真的設計這麽齷齪無恥的過關條件。這裏麵一定另有乾坤。


    玩過rpg遊戲的玩家都明白。當在迷宮裏出現一塊巨石阻擋去路的時候呢,就代表你現在的指數不夠。要迴去多練個幾級,或者湊足一些其他的道具,比方炸藥什麽的再次重來。而這裏,就正是言情rpg啊。


    於是江子芽豁然開朗。


    她說:“這個、清……呃,高俅。我要去一趟廚房!對、廚房!你不用跟著我,就在這裏看守你家萬歲。我去去就迴。”


    甩一下句話,江子芽急步匆匆。通常,破關道具都是這樣湊來的:


    一、解救某個不幸的村莊。得到一件能幫她過關的禮物。


    二、施舍路邊老人錢財,得到善良妖精的祝福。


    三、也是江子芽最擅長的一種,就是到處亂闖,翻箱倒櫃,白拿道具!


    “原諒我,”隨便閃入一間無人的房間,一邊翻抽屜,江子芽喃喃自語:“我沒有犯罪,這裏是言情rpg遊戲。”


    “小翠啊。你在幹嗎?”一個甜得起膩的聲音突然從背後響起。


    靠!做人真是不能做壞事,才一次就被抓包?江子芽絕望地轉過頭。


    “聽我解釋,”她說,“我這樣做是為了救人和自救。你不理解,我不能手無寸鐵地去見那個白長了一副帥哥長相的宋徽宗,他是色狼!”


    “男人都是色狼。”滿臉脂粉的女人一臉讚同,“不過呢,長得帥的色狼通常不叫色狼。”


    “那叫什麽?”江子芽呆呆地問。


    “披著羊皮的狼!”


    “靠。我管他披著羊皮還是牛皮,十萬火急,現在真皮也來不及了。”江子芽急得滿頭大汗,“你不了解。我……”


    “我了解。”女子溫柔地拉住她的手,詭異一笑,“你不想去接客。”


    “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這麽白啊。”


    “沒關係。我可以送你一件能保住你清白的東西。”


    來了來了,江子芽喜上眉稍,道具!


    “其實大家姐妹一場,我也不想瞞你。”女子笑盈盈地從枕頭下麵拿出一個小瓷瓶,“這個呢,就是我之所以得到江南第一名妓的稱號,卻依然還是清倌人的秘密啊。”


    “有沒有這麽神奇啊。”江子芽目瞪口呆。


    “隻要你在他的酒中下一點點,”女子舉起小指,“一點點,他就會產生幻覺。以為他和你什麽什麽了,但其實他連你一片衣袖都沒有碰到。就沉沉睡到天明。嘿嘿。不但第二天乖乖付錢,還滿足得不得了地四處宣揚,你是個多麽棒的什麽什麽讓他什麽什麽的。”


    “真的會有這種東西存在嗎?”江子芽握住藥瓶,百思不得其解。


    “照理說,這個男人再蠢,也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這種當吧。況且,怎麽保證他幻覺裏就一定是我,而不是其他的什麽什麽呢。”


    “這裏麵還有一個秘訣,”女子很悠然地解釋,“他隻要在服藥前後看到的是你,那夢裏的也一定是你嘍。”


    “哦,這麽說,讓他在服用時看到一頭母豬,那他就會以為他和那母豬什麽什麽的……”江子芽忍不住稍微深思了一下。


    “那個,姐姐,你真的使了很多年嗎?”江子芽兩眼發直地瞪著藥瓶,怎麽想都覺得“此物隻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迴聞”,忍不住再次確認。稀奇啊稀奇,連她們二xxx年,都沒有這麽厲害的東西呢。


    “沒錯。我是江南第一名妓。這就是那些色狼們給我的封號。”女子巧笑倩兮。


    “那個,姐姐,你真的還是清倌人?”江子芽怪腔怪調,斜眼睨睇。


    “沒錯。按照我們這個世界流傳的定律,一定要是清倌人,才會等到有一天苦盡甘來,被某個神奇男主帶迴家過幸福快樂的日子。”


    “哦,我理解,我理解。”江子芽點頭如搗蒜。也不知道是哪個異想天開的人編出來的。身世淒楚的女主角們誤入青樓,雖然,雖然自小在這個火坑地獄裏長大,又總是被無窮的色狼們覬覦。但她們硬是天賦異秉,總能好像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她一直不明白柔弱的她們是怎麽做到這點的,今天這個積壓心頭多年的未解之謎終於解開了!


    原來還有這麽神奇的“藥”存在於人世間……


    江子芽心情複雜地注視手中這個藥瓶。


    “敢問姐姐怎麽稱唿?”


    最後,在臨出門前,江子芽想請教一下恩人的名號。


    女子舉起袖子擋住半邊臉,媚眼流波,嫣然一笑,“我是《江南第一名妓》。”


    “為什麽你總是強調這幾個字呢?”她是在問她叫什麽耶。而且按理說,宋徽宗與李師師的故事是發生在汴京啊。


    “我是《江南第一名妓》。”


    然後,麵前這個女人就犯了遊戲裏npc的毛病,隻會說相同的句子了。江子芽冷靜地想了一下,“我明白了。那就是讓你出世的那本書吧。謝謝你告訴我。” 江子芽用力地握了一下美人的手,“我記住了。”將來一定不能買這本書看。胡說八道是可以,但為了讓女主角出淤泥而不染,就強迫數不清的男配們喝這種匪夷所思的“奇藥”,把她硬捧成江南……還第一名妓……那就實在太扯了。


    告別了江南第一名妓,江子芽懷裏揣著不知道什麽奇人編出來的奇藥往迴走。


    “萬一,”她說,“萬一我還來不及讓宋徽宗喝下這個什麽什麽,他就非要和我什麽什麽可怎麽辦呢。”眼下,想要指望清一色,是明顯不行了。果然,不管到了哪個世界,女人都得靠自己。


    “無須掛慮……”


    有人幽幽怨怨地說著,伴隨撥動的兩三聲琴箏之音,在風裏飄來,還帶著那麽一股桂花的香味。


    一時間,江子芽不覺癡了。前方樹影下,那個一身素白不施脂粉清清雅雅的好似一朵芙蓉的絕色美女,她到底是……


    “姑娘,你不必怕。”清秀佳人淺淺一笑,“盡管放心去做吧。”她很嬌柔很文弱地說著,“因為現在你就是女主角。我們當女主角的,是不會被男主角以外的人什麽什麽的……”


    “話不能這麽說,”江子芽很憂慮,“有不少女主角雖然被慘無人道地什麽什麽了,但是那些個禽獸不但沒有被暴打成不能人道。反而因此一躍變成了男主角。他們通常隻要說一句很恐怖的‘我愛你’,這遊戲也就立刻over了……”正是因為有這種顧慮,她才要特別小心保護清一色。不然,萬一男主角換人,她就難以從這個異世界返迴了。因為言情小說的世界裏奉行一句話——隻要有你在,失去全世界我也無所謂。


    抱歉哦,她太有所謂了。隻有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的清一色永遠是她身邊不容動搖的惟一男主角,她才有闖到關底重返現實的可能性。


    “原來還有這種事?”白衣美人聞她所言,大驚失色,失魂落魄。


    “那個,你到底是誰啊?”江子芽看她蠻眼熟的,大概對方也是某經典女主角。


    “這麽說……如果石三公子不能及時趕到,我就……”美人嬌柔荏苒,千思百慮,我見猶憐。


    “雖然我很想幫你,但是我不能破壞其他人筆下的世界。”江子芽也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她為難地看著美人飄來的求救眼波,“拜拜,希望你是個幸福的女豬。”


    拒絕這麽溫柔善良又有氣質的美人,令江子芽的腳步不覺沉重了幾分。但是眼下自顧不暇,也隻能自求多福了。


    折返香閨,遙遙隻見窗內鳳燭瑩瑩。


    想到那個搖頭晃腦大念豔詩的宋徽宗,江子芽直覺頭皮一陣麻辣辣。


    仰頭、吐氣、深唿吸!做完第n套廣播體操第三節。江子芽捏緊裝有奇藥的瓶子,淚流滿麵,高唱我寧願冷酷到底,終於推開大門,邁了進去。


    “哎?你是哪根蔥?”


    這個、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白麵小生,瑞質翩翩,眉目含情,風雅絕倫。雖然都是美男,但明顯和出門前看到的宋徽宗不是同一類型嘛。是她走錯房門,還是這裏玩了個什麽乾坤大挪移。


    美男子露齒一笑,拱手一揖,“小生周邦彥。”


    糟!事情要糟!


    江子芽雖然不才,但也知道這個姓周的就是那個很會寫詞的大才子。更悲哀的是,這個滿腹詩書的大才子分明是那個大色狼宋徽宗的手下。當然了,你一定要叫臣子,她也不反對。重點是……


    “哇靠!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江子芽一腳踩在椅子上,兩手揪起美男子的衣襟,用力地搖,“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小翠、小翠啊。”美男子被這樣一嚇,驚得不輕,登時身子軟了半邊。


    “雖然今天叫小翠,但保不準明天就改名叫師師啊。”江子芽怒吼。


    “那個、那個不管你叫什麽,這和我們之間要做的事有什麽關聯嗎?”


    “當然有啊!!”江子芽沒見過這麽不上道的男人,“你做手下的敢碰老大的女人?”她大吼,用手指截他的頭,“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老大?”雖然沒有完全領悟,但周大才子的額頭已顯現密密的汗滴。


    “我問你,你剛才進來時,有沒有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出現在這裏?”江子芽厲聲撻伐。


    “沒有啊——這室內空無一人。”小周連連搖首。


    “那麽說,你還有救。”江子芽打了個響指,“清一色!呃、高俅,你出來!”她扯著嗓子喊:“你老大去哪了?”


    “咳咳,‘趙公子’去茅廁了。”


    清一色很平靜地站在一重紗簾後,扮演著影之護法的角色。


    聽到高俅二字,小周的臉刹那就白了一白。放眼天下,能讓高俅侍奉左右地想想也隻有那個人了……


    “你知道,我們做人要厚道。”江子芽對清一色說,“你看周才子他也不是故意的,這件事呢……”


    “我明白。我不會對其他人說的。”清一色溫柔地笑笑,“隻要我們大家都不說。趙公子他不會知道的。”


    “一個人不管換了什麽名字,抹去多少真實的記憶。他的本質還是不會改變的。”江子芽感動地握住清一色的手。嘖、看了那個帝王,再看了這個才子之後,猛然發覺,還是清一色笑得最幹淨最順眼。這麽好的一個男人,她是不能不拯救的。放心吧,清一色,姐姐一定帶著你重返我們來的那個現實世界。它雖然不完美,但好歹沒這麽刺激。


    就在江子芽下了莫名其妙地決心的當口。


    “?眉鸞髻垂雲碧,眼如明眸秋水溢……”有人搖頭晃腦地念著一首酸詩從外麵踱了過來。


    “完了、完了,你老大迴來了。”


    江子芽左顧右盼,周邦彥急得跳腳。清一色目光如電,忽然掃到垂著重重帷幄的雕花大床。


    於是他臨門一腳,大發善心地把周邦彥給踹了進去。


    幾乎就在同時,宋徽宗推門而入。


    在清一色本著影之護法的信條要藏起身形的同時,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臉色蒼白的小女子。為什麽她那種驚惶失措的目光讓他心裏有種莫名其妙的痛呢……好像在這之前,甚至是在遙遠的亙古之前,他就見過她一樣……


    “美人!你迴來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宋徽宗深情款款地凝望著江子芽,步步逼近。


    “那個,你想不想先喝杯酒呢?這樣比較有情調。”江子芽滿頭大汗地想著該怎麽把那瓶奇藥讓這個色狼給吃了。


    “情調?”宋徽宗顯然對這個詞比較陌生。


    “當然。你知道,言情小說是非常講究情調的。這也和字數有關。通常描寫一男一女的洞房花燭,我們隻說一夜無語直到天明。但在這個無語之前往往是要費很大一翻口舌的。總之就是……”江子芽絞盡腦汁,“口舌,”她說,“口舌你懂嗎?我們必須要用口舌!”


    宋徽宗大感興味地看著她,然後翻手掏出一隻橙子。


    “這是江南地區新進貢來的。給你吃吧。”


    江子芽目光呆滯。她是說口舌……不是說要吃東西……哎?等等!吃東西?江子芽暗自喝彩。雖然沒有酒,等一下把從江南第一名妓那弄來的奇藥灑在這個橙子上,騙他吃下,自己就安全了耶!反正江南的名妓給的東西和江南的橙子一定屬性相合,估計不會產生什麽水土不服的反作用。


    於是她連忙抓過橙子,死命地剝皮,我戳、我戳、我戳戳!偷偷地把藥就灑了進去。然後一分而二,笑臉盈盈地轉向宋徽宗。


    “我們一人一半吧。”她像白雪公主的後媽那樣惡毒地笑著,險惡地注視麵前的男人。


    但是,就在宋徽宗陶醉地想要伸手接過時,他突然想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問題。那就是——他剛才上完茅房忘了洗手!


    也就是說……這個被他捏了一路的橙子……他麵帶難色地看著美人使勁渾身力氣般硬掰開的汁水淋漓的橙子……


    那個,大家都知道,橙子和桔子不一樣,它是比較硬的。如果硬是用手給它撕開,那其中的汁汁水水是少不了要噴出來的……


    宋徽宗嘴角顫抖著。作為一個有潔癖的男人,他實在無法裝作若無其事地把它給吃下去,可是作為一個要麵子的皇帝,他也不能暴露他上茅廁不洗手的事實。萬一道明原委,被這位姑娘瞧不起該怎麽辦?


    很苦惱地望著那個圓滾滾的橙子,很痛苦地看了看眼前美若天仙的小翠,宋徽宗終於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他說:“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臉色鐵青,一步步向後倒退,“我必須馬上迴宮、呃、迴家。”


    神啊、鬼啊!媽媽咪啊!江子芽高興得心花怒放。但是這隻色狼為什麽突然說要走呢?她很難相信這也是孫宇宙設定的。


    於是,她虛情假意地挽留。


    “夜已三更,馬滑霜濃。這麽晚了,你還要走嗎?”


    “我雖然真的真的不想走,但看來今天是沒辦法了。”宋徽宗看著那個隨美人步步逼近的橙子,終於臉色恐怖地奪門而逃。


    “大半夜地來了,隻送一個橙子就走了。真是情真意切啊。”周才子癡癡地從床底下爬了出來,癡癡地望著宋徽宗離去的方向,“原來皇上他如此多情,這真是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幃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箏。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我靠!你還在這裏唧唧咕咕。”


    江子芽不敢惹皇帝,惹個酸才子還是沒問題的。當場給他踢了出去。等到這間香閨隻剩下她自己的時候,江子芽翻著白眼想。


    按道理說,她成功地把這兩個討厭鬼都解決了。為什麽場景不換呢?為什麽清一色沒有迴到她的身邊呢?也就是這關其實她根本就沒有過!


    可是究竟怎樣才能打通關呢?


    “在下一關,你們必須找出關鍵的咒語,才能得到過關道具!”


    她突然想起了在上一關,看到的孫宇宙的留言條。


    所謂關鍵的咒語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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