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十二年,初夏,一場驚雷落下,將天空照的大亮,雖隻有一瞬,卻將瓦簷上的烏黑的龍角照了個大概。


    雨霖霖,刀劍聲已經在皇宮內院響起,紛亂,嘶喊,尖叫混雜在雨裏,聽起來竟然像是鬼魅在索魂。


    混亂裏,內院的房瓦下,一個穿著紅裝的女人,正在丫鬟的伺候下,緩緩戴上金冠霞披。


    “我美嗎?”


    丫鬟掃了一眼,還在欣賞銅鏡裏自己的女人,握住銅鏡的手緊了緊,盡量克製著顫抖,“美。”


    當然美。


    全天下,最好的金絲銀線全鑲進這件衣服了,而女人鳳冠上,細細小小的明珠,全部是從東海搜羅過來,經過能工巧匠,打磨後,用金線鑲嵌,才做成這麽一件裝飾。


    “還不夠。”李樂歌微微俯身,將臉湊近在銅鏡前,細細看著額頭上的花鈿,那是一個粉色的梅花,細細小小的,看著不太起眼,可畫在女人的身上就是美的驚豔。


    “你是不是在想,對方都已經殺上門了,我竟然還有閑心,在這擦脂抹粉的,果然是一個荒淫無度的皇室王家,對吧?”


    這句話一出,舉著銅鏡的丫鬟,瞬間被嚇得長跪不起,“長公主明鑒啊!奴婢對您忠心耿耿,絕沒有非分之想!”


    好一個沒有非分之想,樂歌冷冷的想,“行了。我現在就是成王敗寇,自己都很快是對方的刀下魂,又能把你怎麽樣,你起來吧。”


    看樂歌沒有生氣的意思,丫鬟才敢慢慢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看著樂歌,“殿下,你不逃嗎?”


    樂歌好笑地看著她,一雙狐狸眼全是譏笑,“逃去哪啊?”她換了一副金閃閃的耳墜,“整個天下都是周向南的了,我還能去哪?”


    丫鬟舉著銅鏡,欲言又止地看著她,門外的嘶喊聲越來越近了,忽然間,門房就被人從外踢開,門板被踢得框框響。


    “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滾!”樂歌把最後的耳墜帶好,金色的墜子在黑夜裏搖晃很醒目。


    丫鬟聽到後,立馬撒了手,銅鏡瞬間被砸了個稀巴爛,還沒跑到門邊,瞬間一聲慘叫,人哐當倒在地上。


    鮮血從傷口處湧出,直冒在地毯上,頃刻間,就被暈出血跡,樂歌看了有些恍惚,喃喃道:“你不該把我的地毯弄髒的。”


    “公主殿下認為,還有自我選擇的餘地嗎?”


    戰甲聲伴隨著清冷聲響起。


    樂歌掃了一眼,盔甲上的血跡,扶著桌子坐下來,“你倒是戾氣重了許多。”


    “這還得拜殿下所賜,若不是殿下……”對方還要說,卻直接被樂歌打斷。


    “江指揮使在哪?”樂歌掃了一眼麵前的男人,輕笑一聲,“有本事利用我奪權篡位,沒本事來見我?”


    男人有些不耐煩,看向樂歌的目光中帶著濃濃的諷刺,“你們姐弟二人,一個賽一個的淫蕩無恥!弟弟強納人妻,姐姐,圈養一樓的麵首,要看活春宮,嗬,即便沒有郎君,也會有別人。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男人抽出長劍,“我會給你一個痛快的!”


    樂歌臉上的笑意猛地一滯,望著鏡子裏,那已經穿胸入膛的箭,自嘲的笑了一句:“有沒有人說過你們是白眼狼啊?”


    “殿下!”


    鳳冠跟著身體跌下,大量的鮮血湧出體外,意識喪失的那一刻,仿佛聽到了周向南淒厲的喊叫聲,若不是知道他是個什麽性子,怕真的要信了。


    不過,要是再來一次,她非但不要救這個白眼狼,還要把他狠狠踩在腳下,好好折辱他,也叫他嚐嚐,一顆真心付出,卻被人棄之如履的痛苦,好替自己出一口氣。


    嘉靖十二初夏,把持朝政的長公主,命隕壽康宮,同年,李大夫登基上台把持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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