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想,或許那個時候,母皇就已經想到了吧,所以才會為她準備好一切。


    兄妹三人,姓周的,隻有大哥跟明月,為了斷絕二哥的心思,二哥並不姓周,而是隨母姓。


    至於父皇其他的孩子,能活著的沒幾個,活下來的,都是身體出了各種問題的。


    因為母皇自己在那個位置上坐過,坐過二十多年,所以清楚的知道,坐上那個位置需要的是什麽,


    她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自己的女兒,鏟除能威脅到自己女兒的所有人。


    給她兵權,不單單是用來自保的。


    匕首將大哥的脖子劃傷,鮮血順著大哥的脖子,落到了他身上的龍袍上。


    大哥也沒有想到,父皇會給明月留下那麽一道旨意,為什麽明月從前沒有拿出來,而是現在突然間拿出來了。


    他想到了明月去牢裏,帶迴來的那個人,想到那個人說的話。


    “周明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我從未像今日這樣,這般清楚,自己要做什麽。”


    明月進宮之時,不是自己一個人帶著丫鬟進宮的,她是帶著兵馬入宮的。


    母皇留給她的兵權,那八萬大軍,就在晏陽城外。


    大哥突然間笑了,他似乎想通了一切,想通了自己為什麽會坐上這個位置,想通了母皇為什麽要把兵權留給妹妹。


    母皇都想到了,都算到了。


    算到他們會忌憚妹妹,會一次次不停地試探妹妹。


    算到妹妹終究會狠下心來,畢竟他們流著同樣的血。


    大哥看著明月,這個從小在他背上,在二弟的肩膀上的妹妹,現在長大了。


    懂得該怎麽保護自己了。


    “我確實不是明君,但我從未想過,出賣大乾,我也從未想過要跟誰議和,這點血性,我還是有的。”


    “我知道。所以今日,入殿之時,我並未帶著聖旨一起進來。白將軍,不能迴來。不能讓他迴來,看到如今的大乾。他出去之時,正是大乾盛世。迴來的時候,也應該一樣。”


    明月收迴手,匕首上染了大哥的血跡,她第一次把刀對準了自己的親人,一時間沒有控製好力道。


    傷口不算深,好好養幾天,就會好。


    但是,她跟大哥卻迴不到過去了。


    明月站在大哥的身邊,看著滿朝文武,“如今,八萬大軍就駐紮在晏陽城外,諸位有異議嗎?”


    這個異議說的並不是八萬大軍駐紮在城外的事情,而是對於廢帝的事情,對於她登基的事情。


    文武百官沉默了。


    明月突然笑了,這麽多年,她看的比誰都清楚,這些人除了個別,其他的,都是怕死之人,牆頭草嘛,在八萬大軍的威脅下,他們什麽話也不敢說,也不會說。


    廢帝,換一個人當皇帝,似乎沒什麽值得商議的。


    百官沒有異議,從大殿進來近二十幾名女子,這些女子穿著當年女帝在時特意為她們設計的官服,頭上的官帽也有些陳舊了,可她們一如當初。


    “母皇去世後,女官....應當都被殺盡了.....”


    站在首位的女子低頭拱手行禮,跟在她身後的女子,也對著她的動作,拱手行禮。


    明月看著她們,迴答大哥的話,“母皇去世的時候,科考早已經結束,她們是母皇死之前,選出來的最後一批女官。若是沒有女帝,她們永不會出現,那一場科舉,就是她們做得一場夢。若是有女帝出現,她們就會是女帝上位後,第一批女官。”


    她們等了很久,甚至都差點放棄了。


    她們把自己才學都放下,跟父母抗爭了好些年,甚至有的人都已經出嫁了。


    但是...聽到公主去牢房帶迴去一個女子之後,那名女子,來自青樓。


    她們大多人直接選擇了和離。


    八萬大軍駐紮在晏陽城外,她們等待了十幾年的時機到了。


    女帝死後,女官血流成河,如今,便是為她們洗刷冤屈的時候,那些死去的女官,也該在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所以...母皇一開始中意的人,就不是我。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你鋪路....”


    想到這個,大哥閉上了眼睛,隻覺得自己登基這十幾年,都成了笑話。


    “是!可若是你做得好,我永遠也不會起那樣的心思。我才能過來沒想過,要跟你搶。可是大哥,如今的大乾,再也不是父皇跟母後在時的大乾了。”


    “曆代皇帝努力了近三百年,才有了盛世大乾的存在,它不該隻是曇花一現。不然,我們有何麵目,去見列祖列宗?”


    排成兩列的女官,轉身看著百官,她們背對著背,她們能依靠的,隻有她們自己,她們的身邊,是自己的同僚,背後還是自己的同僚,她們是天然的同盟。


    十幾年前,女官沒了,宮裏的,宮外的,到處是血。


    十幾年後,女官再一次出現了。


    她們的臉上毫無畏懼,甚至帶著笑意,看著自己麵對的文武百官。


    為了這一日,她們準備了很久很久,付出的辛苦,一點都不比男子少。


    男子能做的事情,她們也能做,男子可以為官,她們為何不可以?


    百官中,有人發現了自己的兒媳,有人發現了自己的妻子。


    當年成親,隻想著要一個讀書識字的女人,這樣的人,生下來的孩子,會更聰明些,也能管好府中的大小事務。


    卻沒想到,當年選擇的,居然是最後一批女官。


    十幾年過去了,這些人,寧願和離,也要站在他們對麵。


    她們堅持的到底是什麽?難道在家裏相夫教子不好嗎?


    為官之道,她們真的懂嗎?


    她們真的能承受著各種艱辛嗎?


    廢帝的聖旨被送了進來,明月在空白的位置上,填上了大哥的名字,一筆一劃的寫著,周瑾齊。


    “我記得,小時候,是我教你寫我的名字,一筆一劃,一如當初。”周瑾齊笑了,小時候的記憶太多了。


    父皇說,他們跟妹妹是一家人,是親人,他們不能苛待妹妹。


    但是父皇沒有說,當他們成立了新的家庭,妹妹的位置,有多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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