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燁跟顧叢說過很多次,顧燁的命,是明月救的。


    或許顧燁能對虞枝枝做到無視,因為虞枝枝不是明月。


    但是對於明月,顧燁真的沒有辦法對她做什麽。


    如果明月一直都沒有出現的話,顧燁或許能做到忘記一切,然後過好自己的日子。


    可偏偏,明月活過來了,活生生的,站在了上三家掌家人的麵前。


    這就讓顧燁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一切,想起了年輕的時候,他們跟明月之間發生的一切。


    那個時候,還沒有顧叢母親的存在,那個時候,隻要明月在的地方,所有的大家千金,都成了陪襯。


    但明月不是那種天生就享受別人追捧的人,在明月的眼裏,女孩子比男孩子更重要,她天生對女孩子就有一種好感。


    所以,即便趙家的千金,次次針對明月,明月也隻是一笑置之。


    哪怕是明月活過來了,哪怕是知道趙家小姐給盛淩生了孩子,成了盛夫人,甚至當年的車禍,也是那位趙家千金一手策劃的。


    明月對那位趙家千金也稱不上厭惡。


    她隻覺得對方可憐,汲汲營營想要得到一切,對那位趙家小姐而言,得到了,就真的會滿足嗎?那位趙家小姐,真的得到了全部嗎?


    盛凡喜歡一個普通的孩子,也不是說,那位普通的女孩子不好,隻是沒有達到趙家小姐想要的結果。


    明月死後,趙家小姐,以精神問題逃脫罪責,她一直都住在精神病院裏。


    盛家也從來沒有對外承認過,趙家小姐就是盛夫人。


    盛夫人的身份,對外,一直都是個秘密。


    當她知道,明月還活著,她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去看過母親的盛凡,大概最有話可以講。


    因為他從未見過那麽瘋癲的母親,他的母親,即便是住在精神病院裏,卻也是住在頂樓,有一大群人照顧著,依舊過著奢侈的日子。


    隻是不能出門而已,能打發時間的樂趣,多了去了。


    可盛凡見到過母親瘋癲的樣子,就是在聽到虞明月活過來之後,他的母親,發瘋一樣的,把病房裏所有的東西全都砸了。


    那副猙獰的麵容,把盛凡嚇壞了。


    他站在母親病房的門外,聽到了母親大聲的咒罵,聽到母親喊著明月的名字,聽到母親不停地重複,自己輸了。


    盛凡不懂,他的母親,到底輸在哪裏?


    她想要的一切,都得到了,為什麽虞明月一出現,母親就會說自己輸了?


    他跟顧叢一起過來找明月,可在見到明月之後,所有想說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在他們父輩那個年代,明月被稱為北城牡丹,牡丹是什麽樣子的呢?


    純白的,如高潔之羽,豔麗的,是冬日湛露,淺紅的,是春紅嬌豔,繽紛的,是玉麵芙蓉。


    她無需開口,就是坐在那裏,像是一幅畫一般,隻要見到了,心神皆是安靜的,沒有人會在她的麵前,想要做些什麽,隻會安靜的坐在她的對麵,眼神帶著欣賞,滿足就會一點點的透露出來。


    盛凡的母親,是趙家千金,樣貌家世,自然是頂好的,可是在明月麵前,趙家千金,便是陪襯,是那牡丹花枝的綠葉。


    從明月出現之後,盛凡的父親,顧叢的父親,趙念的父親,他們都變了。


    曾經被收起來的盒子,被打開了,放出來的,是關於明月的一切。


    盛凡不止一次聽自己的父親提起過明月,關於明月的一切,盛凡知道的很清楚。


    但是,從來沒有,父親在那次會議之後,給他講的那麽清楚。


    盛凡從父親的講述裏,聽到了一個卑微的男人,願意奉獻自己的一切,甚至差一點就放棄了自己的繼承權。


    盛凡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有了疑問。


    父親當年願意為了明月放棄一切,那麽他呢?他願意為了宋安安放棄一切嗎?


    父親放棄一切,是知道自己擁有再次給予明月她想要的一切的能力。


    盛凡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因為他發現,他做不到自己父親那樣。


    他可以為了宋安安離開東寧,但是他依仗的,從來就不是自己的努力,而是盛家。


    他沒有為了宋安安放棄一切的能力,更沒有那樣的勇氣。


    因為在他的身上,從來就由不得他,任意妄為。


    他這輩子,最任性的一次,就是對付虞枝枝。


    “爸爸說,當年,隻要你想,整個北城的一切,你都唾手可得。隻要你想要的,他們都會達成。小時候,你想要遊樂場,他們就給你修建,你想要當公主,他們就給你修建城堡。你想要當女王,他們就幫你爭取權力。”


    “你想要一個孩子,不管那個孩子是誰的,他們都會視如己出。父親說,他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候,就是你選中他的時候,就是擁有虞枝枝的時候。”


    明月聽著盛凡的話,輕笑了一聲,“所以呢?你父親就跟你說了這些嗎?”


    盛凡搖搖頭,這些並不是全部。


    他聽父親說過,在明月麵前,上三家的繼承人,就像是一條狗一樣,隻要她喜歡,什麽都好。


    盛凡不明白,為什麽父親他們能對明月做到這一步。


    “為什麽?我的母親,得到了一切,卻還是說自己輸了?”


    明月靠在沙發的靠背上,阿姨上了茶水,明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溢滿了口腔。


    “你們很喜歡宋安安?”明月笑著問道。


    盛凡有些猶豫,卻還是點了點頭,顧叢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宋安安了,隻是低下了頭,看著像是在點頭一般。


    “有多喜歡呢?願意為了宋安安放棄如今擁有的一切嗎?願意陪著宋安安,去過宋安安過日子嗎?”


    盛凡跟顧叢以為自己會猶豫,但他們隻是想了想宋安安過的日子,就發現,自己好像根本用不著猶豫,因為他們無法接受自己去過宋安安過的日子。


    他們習慣了當上位者,被別人追捧,而不願意成為追捧別人的存在。


    盛凡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對宋安安的喜歡,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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