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斐夷都說了,他什麽都不想要,明月也不會強迫他接受自己給予的獎勵。


    飄迴樹上坐著,對著樹下守著的人群揮了揮手,“行了,你們走吧,我累了。”


    這話是假的,她都是鬼了,不會累。


    她隻是不想這麽多人圍在這裏而已。


    原本人群密集的山頂,又隻剩下她了。


    明月一點都不覺得寂寞,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些人就會開始猜測她想要什麽,然後為此而努力著。


    除了斐夷跟蘇鶴以外,那第三個人,是誰呢?為什麽他也沒有任何想要的東西呢?在她提出自己能給予的東西時,為什麽他也沒有變過神色?


    明月靠在樹幹上,唇角微微上揚,山鬼這個身份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任務對象出現了。


    能讓山鬼注目的人,隻有三個,除了查出山鬼身份的斐夷外,就是長寧縣令蘇鶴,至於剩下的那個人….


    在斐夷帶著人迴到了自己在長寧縣的居所時,他發現那個人也跟著他迴到了他的居所。


    屏退左右,屋內隻留下他跟那個人。


    那人一直低著頭,身上穿著的是護衛的衣服。


    斐夷從背對著的樣子,到轉過身子看向他,一步步靠近,一直到了那人的麵前,命令道:“抬起頭來。”


    那人不敢不聽,隻能將自己的頭微微抬起,眼睛一直看著地上,沒有看向斐夷的臉。


    這世上從來就不缺好看的人,如斐夷這般妖冶薄情的,如蘇鶴那般溫潤如玉的,自然也不會缺麵前這人這樣的。


    “倒是一副好相貌!”男生女相,斐夷見的多了,當朝陛下也有男寵,那人的樣貌,斐夷也是見過的。


    不過比如他如今見到的人,斐夷倒是覺得,那人落了下乘,這人雖然男生女相,卻有些高潔出塵,不帶絲毫俗媚。


    這樣的人,不該出現在他的護衛隊裏。


    斐夷皺著眉,問道:“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護衛隊裏?”


    那人終於看向了斐夷的臉,對上了斐夷額眼睛,“不過是祈求活命的苦命人罷了,若是長寧侯覺得麻煩,我現在就可以離去。”


    斐夷哼了一聲,很是諷刺,“苦命人?這天底下的苦命人,多了去了。”


    那人沒有開口,斐夷倒是對他的身份有了些好奇。


    跟著他出宮,到了長寧縣,想要離開炎陵的人。


    他的隊伍,是陛下賜的,每一個人的身份應該是清清楚楚的,為何這個人在隊伍裏那麽久,都沒有被發現呢?這人,可不像是伺候他人的人。


    斐夷思索了好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麽,勾唇笑道:“十一公主!”


    十一公主,真名是什麽,沒有人知道,應該說,陛下沒有給這人取過名字,因為她是皇家的恥辱。


    從她出生的那一刻開始,整個皇家都要背上惡名,皇家也有了把柄。


    不過,陛下沒有賜死她,而是把她丟在後宮自生自滅,不過,她的母親,倒是死了。


    一個被陛下厭棄,不願意提及的人,在宮裏過著什麽樣的生活,無從得知。


    隻不過,看她逃離炎陵的動作,就能知道,她過得很不好。


    被斐夷叫了十一公主,那人的臉色依舊沒有變,好似斐夷叫的不是他一樣。


    沒有人知道,她出生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也沒有知道這麽多年,她都是怎麽走過來的。


    這一切,隻有她自己知道,剩下的人,都死了。


    如果不是見到了山鬼,她覺得,她其實可以心如止水的過一輩子的。


    可就是山鬼出現了,她有了離開炎陵的機會,她來到了長寧縣,見到了山鬼。


    斐夷沒有過多的為難她,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這人都出宮了,她想要做什麽,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反正他不會幫忙的。


    所以,他也無法知曉,在山鬼趕走所有人之後,以為自己得到了安寧之時,那個人換了一條路,走了很久,終於走到了山鬼的麵前。


    明月低頭看著樹下的人,那人身上的衣服都成了一縷縷的了,腳上的鞋子也被磨破了。


    雖然是任務對象,但明月覺得她也不能白幫,因此隻是在樹上等著。


    十一抬頭看著樹上的人,所有人都說她是山鬼,是神,但十一不是那麽覺得的,她覺得,樹上那個,就是個孤魂野鬼。


    不然,她讓斐夷找什麽記載呢?


    十一抱住樹幹,開始往上爬,明月沒有阻攔。


    十一爬了好多次,幾乎每次都是爬到了一半就從樹幹上滑下去了,明明在她目光所及的範圍之內,但是為什麽她總覺得到達不了呢?


    她一次次的往上爬,一次次的滑下去,又繼續重複。


    明月覺得,她都要被這人的毅力打敗了,其實在樹下說話她也聽得見,沒必要一定爬上來。


    但那人太執拗了,一定要爬上去。


    明月靠在樹幹上,閉著眼睛,雙腿落在樹枝上,身上的綾帶隨風飛舞,鈴鐺未曾響過。


    她覺得,那人就算爬好幾天,也爬不上來,畢竟,這生命樹可是有自動防禦的,明月還給它放了一個防護罩,隻要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都上不來。


    可能是過於自信了,明月沒有管那人如何。


    所以,等那人爬上來,咬住她的唇舌時,明月驚呆了,唇舌上的疼痛,比起那人爬上來的驚訝,壓根兒算不得什麽。


    被咬的唇舌,溢出的血絲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滴落,猩紅的舌尖舔過她嘴角的血色。


    十一冰冷的雙眸裏,有了一點溫度,“原來,神仙的血液,這麽冰涼,難怪我多次祈求,神仙都未曾在意。”


    明月微張的檀口中,是被咬破的舌尖,血色像是一團冉冉升起的火光,在誘惑著麵前的人。唇上的傷痕,讓她出塵的麵上,染了一抹豔色。


    比起明月山鬼的神性所在,她麵前的那人,仿佛是山鬼的另一麵的存在。


    她低頭看向生命樹的樹幹,原本的防護罩沒有了,生命樹的樹幹上滿是鮮血,這人破爛的鞋子落在地上。


    明月轉過頭,沒等她開口,唿吸再一次被掠奪。


    那人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不信神仙,我也沒有他們畏懼神仙,我隻會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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