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酒精的關係,陸春華說了很多。戰遠偶爾會附和幾句,表示自己在聽著。陸春華吃了口菜,開始轉變話題,好像突然想起似得,問道:“我聽說,龍騰鋼鐵又有人過來了?”


    戰遠不知道陸春華是有了確切的消息,還是在試探自己。不過孫建龍過來山城,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陸春華有所耳聞的話,好像也不意外。


    陸春華的話音剛落,高軍和王平的目光也看了過來。


    戰遠說道:“我也是聽戰朔說的,孫建龍這次來山城,沒像上次那樣大張旗鼓,搞的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王平冷哼道:“還能打什麽主意,龍騰鋼鐵是做什麽的?全國上下誰不知道!山城就我們一個鋼鐵廠,要說他不是為這個來的,鬼都不帶信的。”


    龍騰鋼鐵是全國首屈一指的大型鋼鐵企業,孫建龍也是企業裏的重量級人物。要說他來山城沒有目的,那真是沒人會相信。或許他一出現,就已經有人關注了。這些大商人和一定級別的領導一樣,屬於自己的時間並不多,一言一行甚至一舉一動,都會有人關注。


    陸春華說道:“老弟,你和大哥說實話,孫建龍這次過來,是不是又在打鋼鐵廠是主意?”


    戰遠無奈的說道:“大哥,我還真不清楚,如果孫建龍和喬市長見麵,我肯定能知道風聲。可他這次是悄悄來的,我也是聽說的消息。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喬市長絕對沒有和孫建龍見麵。”


    高軍忍不住插話,問道:“大遠,那你覺得,孫建龍到底是不是為我們廠子來的?”


    戰遠沒有迴答高軍,陸春華掏出香煙,抽出一根吸了起來。戰遠接過煙盒,也抽出一根,然後把煙丟給高軍。高軍也抽出一根後,又把盒子丟給王平。


    陸春華說道:“前幾天高軍和我說,讓我考慮考慮,調迴市裏任職,這是你的主意吧?”


    戰遠說道:“大哥,我不對你說假話,確實是我和高軍說的!不過他並不知道孫建龍迴來的事情。”


    陸春華點頭道:“我知道你的好意,高軍跟了我這麽久,他要是知道孫建龍的事情,也不會瞞著我。大遠,鋼鐵廠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剛來廠裏的時候,就帶著高軍一個人,就連王平他們幾個,開始也對我沒什麽信心。“


    王平有些訕訕的,在旁邊笑了笑。


    陸春華繼續說道:“當時無論是廠裏的處境,還是我個人的情況,都非常艱難。賈友德那個貨,一門心思就想著撈錢,根本不管廠子的經營情況,機關幹部大多數是他的狗腿子。每次開會,賈友德都會和我對著幹,我還是第一次,嚐到沒有發言權的滋味。當時你還專門跑來給我站台,也幫我謀劃過一番,我才調整了思路,改變了工作方法。後來還是召開了工人大會,用廣大工人的支持,才掌控了局麵。這一年多來,廠裏的情況越來越好了。可就算是這樣,廠子也還是不穩定的,隨時都可能出現新的變化。如果孫建龍再次收購的消息傳來,廠子的那些牆頭草,就會認為我沒了支持,我說的話,又成了耳旁風。如果賈友德和孫建龍勾連起來,再有省裏的大人物的支持,還有市裏的縱容,那我們就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了。鋼鐵廠這個幾十年曆史的老廠,就真成了人家碗裏的肉了。”


    戰遠也不想鋼鐵廠被龍騰鋼鐵收購,可現實擺在這裏呢!在座的四個人裏麵,陸春華的級別最高。可是他級別再高,也沒有市委書記和市長高,何況就連市領導,也不敢違背省長的命令。體製內就是這樣,無論你有多大的權力,都是上級給予的。人家聽你的話,不是因為你個人,而是你屁股下麵的椅子。既然你選擇入局,就要遵守這個局的規則。上麵的當權者,根本不會考慮普通人的死活。在當權者眼裏,所有人都是棋子,為了大局的發展,就算犧牲掉所有的棋子,又能夠怎麽樣?在他們眼裏,人也不和經濟數據一樣,都隻是數字而已。


    戰遠不知道怎麽迴答陸春華的話,別說他一個秘書,就算自己是市長,恐怕也沒有能力抗衡。他心想,恐怕陸春華心裏也清楚這些,隻是他背負了太多人的生存,所以才迷失了自己,以至於擺不正自己的位置了。


    戰遠悶聲說道:“大哥,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陸春華說道:“你說,我聽著。”


    戰遠說道:“你這是把個人的利益淩駕在組織之上了,這是嚴重的本位主義思想。你現在是副廳級的幹部了,不管在政府,還是在企業,都應該以大局觀念為重,要相信我們的黨和政府……。”


    戰遠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啪”的一聲傳來,順著聲音看過去,是王平捏碎了手裏的酒杯。


    陸春華笑著對王平擺了擺手,說道:“王平,你不用這麽氣憤!大遠的意思我明白,這小子一直都是,先把不好聽的話說出來。”轉過頭,陸春華繼續說道:“老弟,不管是廠子,還是我個人,現在的處境都很不妙。我如果不敢放手一搏,被搞下去了是早晚的事情。”


    戰遠忍不住的問道:“大哥,你打算怎麽放手一搏?”戰遠其實是不大相信的,在這個權力大於一切的時代,哪還有什麽力挽狂瀾的人物?牆倒眾人推倒是常有現象,沒了政府的支持,無論是什麽人,什麽企業,也很難在這片土地生存。


    陸春華說道:“如果市裏不支持我,不把幾千名工人的生存當迴事,我就隻能放手一搏。之前孫羽的那件事,給了我不小的啟發,如果這世上沒了道理,那就隻能利用輿論的影響力,為自己爭取生存的空間。”


    “你想用輿論綁架政府?”戰遠問道。


    陸春華說道:“綁架這兩個字,是不是太過於貶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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