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和裕萬萬沒想到,施哲日常裏做的些許小事竟然深得人心,抄書一事仿佛石沉大海,未曾掀起一絲波瀾,指責與謾罵施哲的永遠是那一批文人、書生。果真是一群不知教化的底層人,是非不分。


    幸虧陸和裕並未將全部賭注押在永嘉百姓身上,書信一封,派人送至京都禮部,由禮部呈現在天子書案之上,若是皇帝判定施哲抄襲,那麽翰林院士的官職便能摘去,少了這個名頭,後續針對施哲的計劃會順利許多。


    當然,這是一場豪賭,施哲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所有相關的詩句皆是陸和裕與其一眾文人好友編造數月,排版成冊,這才取出作為物證,至於人證嘛,早已提前打通關係,準備好說辭。


    “施哲,這次不止身敗名裂如此簡單,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陸和裕將陸應豪的死全部歸責於施哲。事後經過陸府管家的調查,那對打漁為生的祖孫二人,正是施家工廠的人,施哲設局,於酒中下藥,誘使陸應豪酒後亂性,韓令全為其同夥,適當時機出現,導致陸應豪承受牢獄之災。這一切,陸和裕咬牙忍受,可他萬萬不該,以卑劣手段將陸應豪暗殺於大牢內。


    陸家身後的人,你施家可得罪不得。


    僅僅一個月時間,老郎中的名聲大噪,永嘉無人不知這位替人無償看病的老人,連帶著道觀的香火,旺盛不少。不少鄰近縣城的病人忍著病痛折磨,乘坐馬車,跋山涉水而來,不是家鄉無藥鋪,隻是老郎中的醫術實在高明。


    十幾日前,城南賈員外家的獨生女前來道觀瞧病,據說賈家小姐一年前得了一種怪病,對任何食物皆是食而無味,日常正常的飲食都無法做到,日漸憔悴,臉上浮現病態的蒼白。不忍女兒受此折磨,賈員外四處尋遍名醫,重金懸賞,仍舊診斷不出是何病症。


    聽說鎮上清心觀來了一位醫術高超的老郎中,懷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思,前來一試,未曾想竟然真的治好了女兒的怪病,而且再過兩個月,賈家小姐與魏家書生的婚禮將會在賈家如期舉行。


    溫淑背著古銅色的槐木藥箱,安靜地跟在施哲身後,一路上打招唿的行人、攤販不少,盡管今日關於施哲的流言滿城飛舞,攤販們仍舊熱情地招唿施家少爺進店吃上一碗牛肉蔥花麵,今天的牛肉片,可不會給少爺嫌棄的像是蘭州牛肉拉麵般,薄如蟬翼。施哲拒絕了這份好意,言明要事在身,改日再來。


    路上少不了攔路的書生,擲地有聲,質問施哲是否真是那抄書賊,是否如說書先生那般,品行不端,荒淫無度。這給施哲氣笑了,就算自己有這份心思,可這孩童的身軀,哪有那本事。


    一次兩次罷了,一條街上出現七八個書生,怎的,打算借此機會,當街辱罵他換取權貴賞識?這潑天的富貴輪到這些一無是處的書生頭頂了?施哲次次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想與其爭辯,迴了句“拭目以待”,在書生的冷嘲熱諷下,朝道觀方向走去。令人煩躁的一天。


    永嘉縣,清心觀。


    “下一位。”小道士麵朝屋外,朗聲喊道。


    老郎中每日診斷的病人數量不說一百,也有五十了,因此道觀內的中年道士,特地吩咐幾位小道士輪流作為老先生的助理,維護門口排隊的秩序,替老先生減輕負擔。


    眼見一個男孩攙扶一位婦人,跨過門檻,進入屋內,先是向老郎中鞠躬行禮,而後婦人緩緩坐在木凳上,顯然,她是病人。


    “這位夫人,有何不適?”老郎中問道,他的習慣先是聽取患者的口述,大致了解病情後,再把脈診斷。


    婦人咿咿呀呀地說著,每個音節拚湊不成一個完整的詞匯,雙手揮舞,仿佛在打手勢。老郎中疑惑不已,婦人似乎是一位暗人,無法出聲。


    隻見婦人比劃完手勢,扭頭看向站在身後的男孩。


    “老先生,我娘親無法言語,剛才的手勢在表達最近時不時感到頭昏目眩,身體發虛,食欲不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男孩靦腆解釋道,一旁的婦人點了點頭,眼神飽含歉意。。


    “無妨,老朽替夫人把脈後,亦可得知病症。”老郎中伸手示意婦人將右手放在脈枕上。


    婦人急忙照做,投去感激的目光,將衣袖掀起一小部分,露出腕部潔白的肌膚。


    道觀門口,趕走了數十隻招人厭煩的“蒼蠅”,施哲再次瞧見了那名小道士。


    “嘿,小道士,還認識我嗎?”施哲熱情地打著招唿。


    上迴施哲坐在屋內翻看書架之上的道經,令這位小道士誤認為他對經書感興趣,出門前偷偷塞給他一本《太平經》,並且告訴施哲這是他師父雲遊前留給他的,哪怕不喜歡,也不要丟棄,放在書架上落灰也是可以的。


    施哲收下了,從溫淑那取來幾顆水果糖,塞給小道士,禮尚往來。


    “施主,你來了。”小道士瞧見熟人,興奮地小跑而來,身旁的年輕道士並未阻攔,默默接替小師弟的位置,維持隊伍秩序。


    “你來找老先生嗎?他正在替人看病,還有些時辰才能見你,要不我先帶你去道觀內看看,蓮花池裏那幾尾鯉魚正要喂食呢。”小道士笑嘻嘻地提議道,全然不知身後輕輕走來的中年道士。


    “是要給鯉魚喂食,還是要給你喂食?”中年道士輕聲問道,嚇得小道士一激靈,連忙轉身解釋,撓了撓頭,訕笑說道。


    “師兄,當然是給鯉魚喂食呀,還沒到用膳時辰呢。施主,你說是吧。”


    小道士朝施哲投去求助的目光,施哲行禮,微笑迴道。


    “道長,既然老先生還沒下班,那就讓小道士領我逛逛道觀吧,上迴走得匆忙,好多地方都沒瞧過呢。”這是中年道士第二次聽見“下班”二字,上迴施哲特意解釋過,已知曉含義。


    中年道士看了眼滿眼期待的小道士,摸了摸他的腦袋,無奈笑道:“可以四處看看,但是不可打鯉魚的主意,那是師父十年前丟入蓮花池中的,比你的年紀還大,萬萬不可做那紅燒鯉魚。那就讓小師弟領施主入觀。”


    “多謝道長。”主仆二人行禮。


    領了法旨,小道士蹦蹦跳跳地給施哲帶路,好不容易碰到了玩得來的同齡人,臉上的笑容四溢,為施哲詳細地介紹道觀的各處景點。


    屋內,寂靜無聲,老郎中收迴把脈的右手,臉上並無肅然之色,看過中醫的都知道,臉色一變,生死難料。


    “老先生,我娘親的身體如何?”男孩輕聲問道。


    “無妨,隻是感染風寒,老朽寫副藥方,午後、晚飯過後各飲一次,持續五日左右,便能痊愈,在此期間,不可食用辛辣、苦厄、冰寒之物,否則與藥物相衝,得不償失。”


    婦人如小雞啄米般,急忙點頭,男孩則是禮貌感謝。


    “勞煩先生了。”


    老郎中迅速寫下藥方,將紙張遞給男孩,男孩不曾上前接過,而是婦人站起身,掏出懷中的三枚銅錢,輕輕放在木桌上,而後接過藥方,拉住男孩的小手,再次鞠躬致謝。


    老郎中欲要張口拒絕,瞥了一眼三枚銅錢,硬生生止住嘴角的話語,默默收起銅錢,向母子迴禮。


    “下一位。”小道士熟悉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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