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浮起一抹魚肚白,為昏暗的大地驅散黑暗。


    驛站內走出一名神色憔悴的中年男子,嘴唇皸裂,眼眶深陷,連日的快馬趕路早已令其疲憊不堪,可一想到身上那份關乎數萬人性命的信封,中年男子陡然驚悚,取過水瓢,豪飲一口水缸中的冷水,清洗臉頰,匆匆吃過幹糧,與驛站官員打過招唿,在文書上簽下名字,接過馬夫遞來的韁繩,左腳踩住馬鐙,身體發力,騰空而起,安穩地坐在馬背之上,確認無遺漏物品,中年男子嗬斥一聲,急馳而去。


    八百裏加急,換馬不換人。


    而此時的京都,開始慢慢湧起生氣,街邊的包子鋪飄揚一陣陣純白的霧氣,包子的清香深藏其中。酒樓的夥計起床洗漱、挑水、收柴、收菜,將木桌之上的木凳——整齊放下,以泛黃的白布擦拭一遍,領了早起客人的吩咐,上街購買早食,重複的一天開始循環。


    京都府尹今日起床極早,喚來衙役,細細吩咐今日京都若是出現流氓地痞當街互毆、賊人偷竊、婦女爭吵之事,行事之人全部押入大牢,既然不給他京都府尹這分薄麵,那可別怪他手下不留情,至於權貴子弟們,無需擔心,家中長輩皆已吩咐過,萬萬不敢在今日胡鬧。


    皇宮禁軍的巡邏亦是加強,來往的外國商隊是為監管重點,一旦被賊人鑽空進入宮中,掀起混亂,引得太後不悅,上至京都守備,下至普通禁軍將士,無人避免的了懲罰,貶至邊境充軍,已是恩賜。


    等日晷指向辰時,大臣們這才穿上昨日精心準備的衣物,腰別潤白芝蘭玉佩,腳踩金絲鑲邊短筒靴,一身輕鬆,與家人告別,坐上奢華闊達馬車,入宮赴宴。


    皇宮內,宮女太監們有條不紊地布置宴席,清掃青磚石路,修繕盆栽,不敢有絲毫馬虎。禦膳房成了宮內最為繁忙之地,幾種食材提前一日清洗、泡發,永嘉運來的奇異水果從冰窖中搬運至禦膳房,按照菜譜製作果茶。


    數十壇名為“茅台”的美酒,裝入一支支金色璀璨、寶石鑲邊的酒壺中,依據赴宴的大臣人數分配,兩人至多一壺,可不是禦膳房吝嗇,此等美酒一旦摻雜宮內藏酒,其中精華、靈氣隨之消散,如天邊仙女落入凡塵,被世俗汙穢侵染一般。禦廚們自會偷藏一部分茅台,獨自飲用,這可是禦膳房內亙古不變的潛規則。


    一盅盅名為“佛跳牆”的美食正在熬煮之中,禦廚們請示過太後,此等美食是永嘉施哲特地獻於娘娘,是否也要為大臣們準備一份。太後言明不可小家子氣,既然是普天同慶,哪有她一人獨占的道理。禦廚們領了懿旨,連夜準備食材,其中手掌之大的鮑魚、曬製的幹筍,隻能讓人八百裏加急,從東南海域的天津港運迴,


    禦書房內,皇帝一身金黃紗花朝袍,腰間係著一條明黃絲絹遊龍腰帶,身後兩名小太監手握宮廷團扇,小頻率地上下揮動,吹散皇帝周邊的熱氣。王內侍輕步走近皇帝身邊,小聲提醒時辰,該換上龍袍,前往昭陽宮與太後請安。


    皇帝緩緩放下手中的奏折,歎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身後兩個扇風的小太監離開,從沙發上站起。


    “母後下了懿旨,一切從簡,那朕亦是無需穿那密不透風的龍袍,撿幾件便衣即可。”


    “是,陛下。”王內侍邁著小步迅速離去,十個唿吸間迴到皇帝身旁。


    舉起茶幾之上的玻璃杯,皇帝喝了一口桌上的果茶,頓時神清氣爽,開口詢問道:“永嘉的那批工匠如何安排?”


    “迴陛下,工匠們已經安排在工部住下,由賀尚書交接事宜,工匠們攜帶一批琉璃,擔心路上損壞,因此慢了些,耽誤了日子,約莫這兩日便能正式開工,製造望遠鏡。”王內侍斟酌一番,恭敬迴道。


    “這個施哲辦事令朕甚是滿意,工匠入京,弩箭送往邊境,還有一批數量龐大的泡麵,作為戰略儲備,邊境的壓力減輕不小。他幫了朕,可朕卻未曾幫他完成新商路的開辟,你說他心中會不會有怨言。”


    “奴才覺得翰林大人心中自然會有不滿,可他終究是陛下的人,會理解陛下的難處。”王內侍並未隱瞞心中想法,如實迴道。


    “哦,理解朕?他知道朕是個傀儡皇帝,毫無實權,朕未曾做到先前承諾的事情,他便去討好母後,又是鏡子,又是胭脂、香水,還有這果茶,真是用心啊。”皇帝將玻璃杯舉至眼前,輕輕晃動,似笑非笑地說道,紅色的果實與淡黃的百香果顆粒碰撞,晶瑩剔透的葡萄果粒沉在杯底。


    王內侍背後頓時冒起冷汗,身姿微微放低,麵色不改,立刻迴道:“陛下,翰林大人進貢於太後娘娘的物件,無足輕重,反倒是與您的來往,任何一件皆是奇物,為陛下緩解不少憂慮。”


    “你這是心裏話還是替施哲說的好話,那套琉璃茶杯,你似乎很是喜歡。”皇帝笑容玩味,側過腦袋,低眉看著王內侍。


    “噗通”一聲,王內侍急忙跪下,雙肘貼地,將頭埋入雙臂中,聲音顫抖:“請陛下恕罪。”


    皇帝收迴視線,心中有些厭惡,冷冷說道:“起來吧,朕要是治你得罪,早就將你趕出禦書房了,施哲送你的那套茶杯,事先與朕打過招唿,他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收買朕身邊的人,朕反而放心,至於他是否忠誠,還得等他入京之後再做定奪。”


    “是,陛下。”王內侍緩緩起身,弓著身子退至一側,不由抹了把冷汗。


    哎呦,我的翰林大人呐,哪怕您事先與咱家提醒過此事,可陛下發起怒來,怎是一個內侍可以承受的,好在有驚無險,這套珍貴的琉璃茶杯,咱家收下了。


    稍作裝束,皇帝離開禦書房,並未直接前往昭陽宮請安,而是轉道去了長樂宮,叫上皇後,一路同行。


    皇後自從見過太後寢宮的鏡子,心心念念,數日來一直催促皇帝下旨讓施家再送來幾片,皇帝笑著答應,隻是得寬些日子,施哲的事情還未做成,若是此時強行討要,難免令人不悅。皇後則是打趣道,沒想到貴為天子的皇上竟然還需要顧忌一位尚未謀麵的孩子的心情,好生讓人嫉妒。


    洛曆五十八年,皇帝十九歲,尚未誕下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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