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時節,燥熱的天氣裏夾雜了絲絲涼意。


    左相府內高朋滿座,京城貴女前來赴宴。


    今日天氣不算太炎熱,再加上左相府得天獨厚的條件,樹林陰翳,讓人無端生了冷意。


    梨梔隻帶了若芙和惜芸兩名侍女,下了馬車,隻見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一塊真金字牌匾。


    據說是聖上親自提筆寫的。


    門外的侍女收了請帖朝梨梔行一禮,麵色頓時凝重起來,這可是貴客。


    她不敢怠慢,領著梨梔朝府內走去。


    穿過抄手遊廊處處雕梁畫棟,隻聽潺潺溪水從遊廊旁蜿蜒而過,四處皆是奇花異草,假山樹木。


    梨梔到時貴女們在廊亭裏賞花或是看錦鯉嬉戲,好不熱鬧。


    “你說楚小姐邀請霍淩卿幹什麽?她一介粗鄙之人怎配與我們一起?”


    “快別說了,霍淩卿的長槍可不是好惹的,再怎麽說她也是茵茵的客人!”


    經過梨梔身邊的兩位貴女竊竊私語,她們的聲音不算太大,也不是很小,似乎是故意說給別人聽的。


    “梨小姐來了!”楚疏茵沒出現卻隻聽得她的大嗓門,她一身水色衣裙,裙袂翩翩,紗織的披帛繞在胳膊間。


    楚疏茵親親熱熱迎上去,拉住梨梔的手像是多年未相見的故人:“梨小姐近日安好?離京多日我甚是想念!”


    她笑得燦爛無比,對梨梔的態度也甚是親昵。


    梨梔今日一襲縷金挑絲線齊胸衫裙,外麵隻披了層薄薄的大袖衫,她的頭上隻插了根金釵上麵墜著玉石,可以說極盡簡樸。


    即便是這樣也掩蓋不了她身上的出塵之氣,纖巧的肩,修長的頸,蒼穹之上一道亮光正好灑在她的臉上,鴉羽似的長睫輕顫,膚白如雪的麵龐被暈染上一層光暈,實在是晃眼。


    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


    “楚小姐專程為我舉行接風宴,我不勝感激。”梨梔向她微微一笑,虛虛行禮。


    “不必多謝,你我形如姐妹,為你舉行接風宴也是應該的。”


    楚疏茵隻與梨梔稍稍敘舊,見其他賓客來了,立馬上去相迎。


    院裏的貴女紛紛側目。


    梨小姐?


    右相之女?


    要知道右相可是聖上麵前的紅人。


    楚國設左相與右相,左相掌管朝廷內政,右相負責外交。


    按理說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其實不然,二人表麵上和和氣氣實則明爭暗鬥已久。


    雖說左相高右相一等,可太後軟禁,靠山也倒了,太子監國以來左相屢屢受限。


    右相又迴京,貴女們自然是趕上去巴結。


    “原來是梨小姐。”


    “我瞧著怎如此熟悉?原來是梨小姐。”


    幾位貴女知曉後把梨梔圍住。


    梨梔也不好推脫,隻好與她們說道起來。


    “霍小姐怎麽也來了?”其中一位貴女努努嘴,似乎是極為不待見霍淩卿。


    霍淩卿一身紅衣與那日不同,她一身紅色雲絲長裙,立在人群中,眉眼淩厲,不卑不亢。


    即使被一眾貴女針對她也無悲無喜,沉默不語。


    她看似默不作聲,實則是不知道如何迴懟,索性也就不說話了。


    梨梔見此情景,慢步上前握住霍淩卿的手,歪著腦袋:“霍小姐,許久不見。”


    此言一出,眾貴女神色僵硬。


    “我還要感謝霍小姐的救命之恩呢。”


    霍淩卿似是也沒想到,身體怔住,她想抽出手卻怎麽也抽不出來。


    她是習武之人,指腹留有淡淡的繭,比不得梨梔光滑細膩的柔荑。


    “舉手之勞罷了。”


    梨梔能感受到她想要把手抽走,乖軟的少女眨眨眼睛,示意她不要著急,開口:“霍小姐救了我的性命,我並非無心無肺之人,自然要好好道謝。”


    她們之間親昵無比,隻要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貴女們隻好噤了聲。


    沒了嘰嘰喳喳的貴女們,梨梔將霍淩卿拉到廊亭裏,喜出望外:“霍小姐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你。”


    “對了,都忘介紹我自個兒了,我叫梨梔。你可以叫我梔梔。”


    “嗯,梔梔姑娘。”


    霍淩卿眉眼緩和,沒了往日的淩厲之氣,她看樣子也不過十七歲。


    女子及笄以後便可談婚論嫁,霍淩卿都已十七歲還待字閨中,自然是惹得京城人議論紛紛。


    “霍姑娘改日去梨府做客?”梨梔落落大方邀請,她不會因旁人的目光而區別對待霍淩卿。


    霍淩卿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不習慣旁人的親昵,她蜷縮著手指似是在猶豫。


    這怨不得她,她從小被養在霍將軍身邊。


    霍將軍乃陛下親封的護國將軍,鎮守西方,梁國近幾年也是不安分,試圖擾亂楚國,幸好有霍將軍出兵平定。


    一個月前,西方邊境再次被梁國騷擾,霍將軍領兵,卻不想中了敵人的詭計,被梁國將軍割下頭顱掛於城牆上。


    霍將軍的肉身被剁碎喂了狗,霍淩卿帶領一隊人馬前往梁國軍營,隻帶迴了霍將軍的風幹的頭顱。


    匆匆立了碑後便被陛下召迴京,西方邊境又派了專門的人把手。


    讓梨梔奇怪的是,霍將軍立下不世之功,京城內無人不曉,可為何對待霍淩卿的態度如此惡劣?


    圓日告訴她,這與陛下的猜疑有關。


    陛下本來是相信霍家的,可受人蠱惑又由於前不久魏家通敵叛國一事難免猜忌霍家。


    遠在邊境的霍將軍還是在死前三天才知曉此事的。


    他寫信告訴陛下,魏家不可能勾結敵國,可陛下根本就不信,懷疑的種子在心裏種下,再加上太監的蠱惑,更加厭惡霍家了。


    京城裏的人最愛見風使舵,陛下不給霍家好臉,其他人當然不會給他們好臉色。


    霍淩卿迴京本就孤立無援再加上霍將軍剛死,京城人排擠霍淩卿排擠得更厲害了。


    諸多貴女們排擠霍淩卿,少部分貴女並不想參與其中。


    霍淩卿幼時在京城待過,一把長槍在手,打遍京城無敵手,在座的貴女們基本上都被她打過。


    還好那時霍將軍,霍夫人還在,有人為她撐腰,如今形勢變了。


    “好。”霍淩卿猶豫再三,最終答應了。


    “我們快落座吧。”梨梔環顧四周,大部分貴女都已落座。


    她拉著霍淩卿的手坐在了離上位偏遠的位置。


    “梨姑娘,來這兒坐!”楚疏茵指著上位的左邊,笑意吟吟。


    她見梨梔身後跟的是霍淩卿時臉色微僵,小聲問身旁侍女:“她們倆怎麽在一起?”


    侍女隻好盡數迴答。


    楚疏茵挑眉一笑,眼底閃過一道精光,神色輕蔑。


    “唉,梨姑娘還是坐我旁邊吧,我許久未見梨姑娘,想她想得不得了。”


    說話的是禦史大夫之女季窈兮。


    季窈兮總喜歡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盯著人看,讓人心生憐憫。


    楚疏茵想到她倆關係還不錯也就不強求。


    幸好季窈兮身旁有兩個位子空著。


    落座後,季窈兮對梨梔和霍淩卿眨眨眼睛,別提有多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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