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於安、風憐都離開後,傅承景埋下的種子飛快長大,枝條突破土地,開出一朵黑色的小花,隨後化為灰燼、煙消雲散。


    他與自己的植物同生共體,剛剛於安同風憐的對話,被傅承景聽的一清二楚。


    當聽到於安說會走的那一刻,他的眸子裏醞起風暴。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內心在放肆大笑,表麵依然不動聲色。


    他又要被拋棄了,再一次,不同的人,相同的命運。


    孩子的身體什麽都做不了,像隻不重要的小寵一樣被她養著、逗弄著,那些熱烈的誇獎、那些疼愛,原來都是可以被輕易舍棄的。


    她想給就給,想走、也就走了。


    傅承景眨了眨眼,從容的打開書包,將那些寫滿於安名字的紙一點一點撕成碎片,眼神柔和眷戀。


    他又打開自己的秘密本子,上麵寫著他的種種幻想,什麽幻想呢?


    很簡單。


    他在考慮,如果他能殺死風憐,該用什麽方法比較痛苦一些。


    他還想著,如果靈泉水能起死迴生就好了,那他就可以給風憐更多的痛苦。


    現在,他翻過那些殘酷的漂亮文字,打開新的一頁,寫上了於安的名字。


    他寫道:“媽媽是騙子,她欺騙了我。”


    她說會永遠留在我身邊,但她現在要走。


    或許我可以拔了她的舌頭,這樣她就會誠實。


    她那麽懶的人,怎麽能去西方基地那麽遠的地方呢。


    或許我可以打斷她的腿,以免她勞累。


    他太愛她,太相信她,不願見她做出一點自己不喜歡的事,荒謬的怪罪她。


    將那些想法笑著寫下,再用藤蔓纏繞吞噬,傅承景長睫扇動,側臉美好如天使。


    他又像往常那樣,開始期待放學了。


    *


    傅還風辦公室。


    “所以,你想拜托我照顧你兒子?”男人有些玩味的說出這句話。


    於安坐在沙發上,誠懇道:“yes。”


    傅還風搖頭,道:“我不是爛好人。想讓我護著你兒子,很簡單,你得給我報酬。”


    於安機靈道:“副首領,我給您五萬貢獻點夠不夠?”


    另外的五萬已經給園長了,雇他照顧小孩一段時間。


    傅還風笑:“拿我給你的錢買我的照顧,還隻給一半?”


    “沒有這樣的事。”


    “你仔細想想,我需要什麽。”


    於安想到原著說他喜歡風憐這件事,機智道:“我懂了。”


    “副首領,我跟風醫生出去後,一定在她麵前多說你的好話,讓你的暗戀有機會轉成明戀。”


    傅還風的笑僵住。


    他不敢置信的說:“你說什麽?”


    怎麽會有這麽小眾的語言,和華語一模一樣,卻讓人聽不懂一點。


    於安給他一個“你還裝上了”的眼神,道:“別害羞,我懂,一見鍾情沒什麽丟臉的。”


    傅還風:你在懂什麽,我看你是瘋了。


    他道:“藥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於安提醒他:“亂吃藥會死的。”


    傅還風高貴冷豔道:“嗬。”


    看來他並不想要說好話這種好處,於安替他可惜。


    於是她試探:“端茶遞水?”


    傅還風:“不必。”


    她二探:“鞍前馬後?”


    傅還風:“不缺。”


    她不想猜了:“那你直說啊!”


    傅還風:“不行。”


    於安嘟囔:“不愧是兩口子,說話都這麽費勁。”


    身份卡提示她:【這是您老公。】


    於安:【不是。】


    身份卡:【就是。按照您的嬌妻人設,您原本應該一直纏著他,緊緊跟著他,依靠他。】


    於安:【但他否定了,他說他不是。】


    身份卡:【他是。】


    於安:【再說就你老公。】


    身份卡:【……】服了,別的任務者獲得它如獲至寶,言聽計從,隻有這家活一點都不把它放眼裏。


    這個也算了,她的係統甚至還會實施暴力,身份卡越想越自閉,跑到於安意識空間的最角角裏麵閉去了。


    它難過。


    傅還風:“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我喜歡風醫生,嗯?”


    於安自然不關注他和風憐,胡編亂造:“你對她很溫柔。”


    傅還風:“我對誰都那樣。”


    於安:“那意思就是,你隻針對我嘍。”


    生氣了,傅還風看了她一眼,見她皺著眉,抿著唇,不再看他的樣子,有點懊惱。


    逗過了,逗得小寡婦不高興了,顯得他是在故意欺負她。


    他心提起來,摸不清她是真生氣了還是怎麽的,最終站起來,走到她坐的沙發旁邊,問了句:“生氣了,真生氣了?”


    同時,他也在心裏譴責自己。


    多大的人了,還一點臉麵都不講的跟人家小姑娘鬥嘴,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於安見他靠近,身體往後縮了縮,做出害怕與委屈的表情。


    傅還風見她可憐模樣,溫聲哄她:“怕我做什麽?平常可厲害得很。”


    他沒有冒然碰她,還能勉強保留一絲理智。


    於安用手捂住臉,唇微張,泄露出一聲泣音,然後她慌亂用牙咬住唇,似乎想將那示弱般的聲音壓下去。


    原本淡粉的唇被咬的更紅了些,傅還風跟被魘住一般,盯著不放。


    一點白皙的肌膚從她指縫間被窺探到,泛著紅,纖細的手指顫抖著,暗示主人不平的心緒。


    怕她摁的自己一臉印子,傅還風大手覆上她的腕,不容抗拒的將她的手拿開。


    然後毫無抵抗的,被她那雙含著水的杏眼,殺的片甲不留。


    他像個青澀的毛頭小子一樣,屈起指節拭去她眼下的淚,雙手捧起她的臉,卻因為過於激動,在她嬌嫩的臉上留下指痕。


    “哭什麽?”他那張嘴可能是廢了,隻會問些幹巴巴的問題。


    與他平日裏舌燦蓮花、能言善辯的樣子完全不同。


    於安的眼睛裏依然盈滿了淚,小心的看著他,問道:“你怎麽老欺負我啊。”


    淚最終滴下,在他手上砸出淚花。


    她一邊抹著淚,一邊哽咽的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討厭我。”


    “結婚前你一直把我當空氣,現在還一直裝不認識我。”


    “今天對這個風醫生溫聲細語,明天對那個趙姑娘滿麵春風,卻一點也看不見我。”


    她哭的更厲害了,看起來那麽難過,有些話不管該說不該說,都胡亂往外說。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那丈夫,傅還風想,心裏抑製不住的有些難受。


    他單膝跪在沙發上,將她摟進懷裏,一點一點拍著她的背,柔聲道:“是老公不好,老公錯了,不要哭。”


    她不過是十九歲,不受丈夫的喜愛,自己拖著幼小的孩子在末世中生存,心中不知道藏了多少委屈與害怕,如今終於發泄出來了。


    孩子肯定不是她生的,但她卻對那小孩很好。


    這麽想著,傅還風狠狠地唾棄她那個人渣丈夫,欺騙年輕女孩的感情,蠱惑她給自己養孩子。


    懷中的抽泣漸漸停住,小人掙紮著從他懷裏起來,鼻尖有點紅,把自己哭的很狼狽,看向他的時候,又猛然頓住,不好意思的看向別處。


    她這麽哭了一通,可能也迴過神了,覺得有點丟臉,掙紮著想要遠離傅還風。


    那一刻,傅還風心中閃過萬千想法,最終他選擇將她逼到沙發靠背上,吻了一下她漂亮的眼睛。


    “乖乖想去哪兒?不是哭著鬧著,怪老公不疼你嗎?”


    管他什麽真假老公,失憶不失憶的,他得先把自己惹哭的人哄好了。


    於安說話聲音依然帶著哭腔,抹了把眼淚,小聲說:“你就當我什麽也沒說,你不願意認我就算了。”


    這話說的,是將自己放在了一個極低的位置。


    傅還風站起來,給她留出可供她離開的空隙,她沒有走。


    看起來,隻是嘴上說著不太在意,心裏卻是舍不得離開的。


    難道她先前,一直都覺得,他就是她老公嗎。


    然後在他麵前努力裝出一副堅強的樣子,是在努力維持那一丁點的尊嚴。


    總關心他是不是喜歡風憐,是因為她還愛自己的老公。


    傅還風重新冷下臉,剛被她一哭亂了心神,現下他又找迴了理智,後悔自己腦一熱就眼巴巴的去哄人家。


    他重新站起來,看著她不值錢的樣子,恨鐵不成鋼的說:“把眼淚收迴去。”


    “還有,我不是你那人渣老公,我也沒和什麽風醫生、趙姑娘打情罵俏,你少汙蔑我。”


    “你看看你這副樣子,還跟著別人出去做任務,不知道得給人家添多少麻煩。”


    說完,他直接道:“這次任務你不許去,孩子你看好了,沒人替你照顧。”


    話說的難聽,出發點卻是好的,心裏是怕她遇到危險,嘴上卻說怕她拖別人後腿。


    但你要說他傲嬌,也不是傲嬌,就是單純的別扭,欠的。


    於安這一手眼淚說流就流的本事已經被她練得爐火純青,她剛才的行為就是為了鞏固一下自己的柔弱無腦嬌妻人設。


    這麽一弄,不就說得通了嗎?


    她前麵之所以鬧騰,就是因為那是她裝的,之後她做的一切行為,在傅還風看來就都是故作堅強了。


    這樣豈不是妙哉,維持了人設還爽到了自己。


    “不用了副首領,任務就是任務,不能違抗。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就幫我照顧一下小孩吧。”


    傅還風聽的是一愣一愣的,道:“好。”


    接下來,於安心滿意足的離開。


    待她出去後,傅還風才後知後覺的想:不是,我為什麽要過意不去?


    想著想著,他就笑了,自言自語道:“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真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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