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翡隻是輕輕的貼上了於安的唇,帶著些小心翼翼的感覺。


    於安睜眼看他,然後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程翡一怔,放開她,問了句:“你還記得我嗎?在孤兒院裏。”


    他這一問,於安突然震驚的看了他一眼。


    然後某個憂鬱小孩的身影漸漸和眼前的程翡重合了。


    白發,藍眼,貴族氣質……


    糖果頭像……


    嘶,還真是孽緣啊,她心想。


    她一時間愣住,程翡看出她想起來了,從她身上下來,輕輕抱住了她。


    他拉著於安的手,小聲說:“你小時候是不是很討厭我。”


    於安和他麵對麵躺著,她看著程翡,說:“不討厭你,阿翡小時候又漂亮又可愛,像小天使。”


    這的確是原主的想法,她羨慕程翡,嫉妒程翡,但不討厭程翡。


    他是獨立於孤兒院之外的晨光熹微,是日落前的盛大餘響,他格格不入。


    程翡一直在哭,他好像總有很多的淚要流,讓人忍不住心疼他。


    他突然把於安抱進懷裏,哆哆嗦嗦的說:“小時候,是媽咪故意丟下我。”


    他知道自己沒有人愛,一心抓住於安這個看起來會心疼他的人,將隱藏在心裏最沉重的傷疤重新揭開,遍體鱗傷。


    “媽咪說,我不像她的孩子。”


    “因為我隻會笑,隻看得見別人對我的好,不知道傷害別人。”


    “她曾經好多次說過,她討厭我,總有一天,她會把我扔的遠遠的,消失在她眼前。”


    “我愛玩偶,喜歡抱著它們睡覺。”


    “然後媽咪……她披上兔子玩偶的外套,在午夜十二點,將我擁抱到近乎窒息。”


    “兔子的眼珠子紅紅的,三瓣嘴也可愛,有著白色的柔軟皮毛。”


    “它擁抱我,是想送我死亡。”


    “那藏在裏麵的媽咪呢?她也覺得我的唿吸會擾亂她的美夢嗎?”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從那時起,我再不敢抱著玩偶睡覺。”


    “媽咪說,那是懦弱者的玩具。”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是壓抑的,帶著恨意的,以及害怕的。


    他的母親親手將他的童年編織為夢魘,讓這個孩子一生陷在不被愛的泥沼裏,惶恐不安。


    程翡突然躺平了,撩起自己的衣服,抓著於安的手,將她的手貼到了自己的紋身上。


    凹凸不平。


    程翡笑著說:“姐姐,那是我媽咪給我燙的哦。”


    “當時是發生了什麽事呢,這個我得想想……嗯……”


    “啊,記起來了。”


    “好像是有個小女傭不小心把水潑到了我衣服上,而我原諒了她。”


    “然後這件事就被媽咪知道了,她脫下了我的衣服,將沸騰的水直接潑到了我身上。”


    “告訴我,‘不是很喜歡原諒別人嗎,那應該是沒被燙到吧,來,媽咪重新教你,遇到這種事該怎麽辦。’”


    “那天,我好像哭的很慘。我哀求,我尖叫,我想弄死自己,我後悔。”


    “然後也不知道叫了多久,身上突然就感覺不到疼了,全身卻變的很醜,我躺在床上,就像是一團爛肉。”


    “然後媽咪把那些被燙壞的地方都用刀割掉,將我全身纏滿繃帶。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成了城堡裏的木乃伊。等新的皮膚長出來,我好像變得更醜了。”


    “於是她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刺紋身。”


    程翡帶著些挑逗意味的看了於安一眼,舔了一下唇,笑著說:“姐姐,我好不好看啊。”


    於安說不出話來,她指間帶著些顫抖的撫上程翡的紋身。


    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紋身與頸環時,在內心擅自給他打下了“不是好孩子”的標簽。


    現在她突然後悔,後悔褻瀆了別人的傷疤。


    她哽咽的說:“好看,好看,阿翡最好看了。”


    程翡笑的像個孩子一樣,眨了眨眼。


    他撒嬌一樣,對於安伸出手,說:“那姐姐親一親我吧,好不好。”


    “我最喜歡你了。”


    “也隻喜歡你。”


    “所以,你可不可以親親我呢,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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