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冬,於安穿著紅色的冬裝,跟澹台錦在一起走在夜市的喧囂裏,感受民間的歡樂與熱鬧。


    於安走著走著,就跟那個陪女朋友逛街的男朋友似得,開始問:“阿錦啊,我們都逛好久了,我累了。”


    澹台錦:“再看一會,還沒逛完呢。”


    於安默默拉起臉。


    作為一個隻在意吃的女孩,她已經過了當初的那股興奮勁了,她陷入了盛宴過後的空虛之中。


    她一臉恍惚的被澹台錦拉著走。


    澹台錦的表現是這樣的。


    拉著於安的手→看到成衣鋪,邁不動腳→拉著於安進去,開始給她挑來挑去。


    鵝黃色?買了。


    青綠色?買了。


    桃紅色?買了。


    於安:麻了。


    然後下一秒,親爹迴歸的錦少大手一揮,又帶著她向珠寶鋪進發,主打一個買買買。


    於安覺得自己像那個快被累垮的狗子,隻剩下苟延殘喘了。


    她委屈的說:“阿錦,你再買的話,你未過門的妻子就要累死了。”


    美人一皺眉,錦少還沒說什麽,旁邊的一堆護花使者就開始了。


    他們紛紛譴責的看著澹台錦,滿臉憐惜的看著於安。


    澹台錦無視了他們的目光,無奈的蹲在於安麵前,說:“上來,我背著你。”


    於安警惕的說:“那我們迴去嗎?”


    澹台錦理所當然的說:“我背著你,你不就不累了,不累了不就可以繼續采購了嗎?”


    於安轉身就走,跟踩了風火輪一樣一溜煙就沒影了。


    澹台錦立馬追了上去。


    於安走著走著,突然有一種即將和別人撞上的預感,她瞬間住腳,看到了一個異族打扮的少年。


    他像隻沒有安全感的小狗,眼神裏全是桀驁不馴,兇巴巴的看著於安。


    於安低了低頭,咧起嘴唇就偷偷笑。


    哇塞,小狗誒,超矮的!


    有一說一,別管她內裏如何糟糕,她長了一副天仙一樣的皮囊,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仙子,笑起來絕美。


    於安看了看周圍,對著小孩說:“你迷路了嗎?”


    異族小孩看了眼她的穿衣打扮,猜測出她的身份定然不低,眼中閃過一絲深意。


    這女人有點東西。


    於安看著他,突然就後退一步,看了一眼身後。


    她從旁邊的糖葫蘆攤上買了根糖葫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進小孩手裏,對他說:“小孩兒,迷路了就乖乖待在原地哦,姐姐要去找我相公了。”


    於安充滿暗示意味的說:“他很強壯的,一巴掌能拍死一隻老虎;還超級兇,一頓飯能吃一頭牛。”


    她虛偽的擠出兩滴貓尿,假惺惺的說:“對不起了小孩,奴家再不迴去,我相公會吃人的,再見了。”


    說完便又踩上了她的風火輪,光速的原路折返。


    然後就和藏在牆角拿的澹台錦對上眼了。


    澹台錦還沒來得及說話,於安就把他扯走了。


    笑話,這種細狗一點也沒有威懾壞人的能力,碰到打劫的,綁匪都不知道該劫誰的色。


    她在前麵跑,澹台錦瞥了一眼後麵,對著一旁的陰影說:“去試探一下那個人。”


    陰影中傳來了一聲極低的迴應。


    接著,澹台錦反手握住於安,安慰她說:“別怕,沒事的。”


    於安用那種充滿懷疑的眼神將他從上到下看了個遍。


    澹台錦:“成天說些有的沒的,說的話裏麵就那句‘相公’是我愛聽的。”


    於安:“……不要臉。”


    其實自澹台夜迴去後,於安和澹台錦還真沒怎麽見過。


    澹台夜把孟青鳶放迴了家,把貴妃趕迴了應家,削了應家的權,整治了前朝那些混亂,忙得很。


    他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一直都把澹台錦帶在身邊,毫不遮掩的向那些有心人展示自己對澹台錦的看重。


    而杜九桀,短時間內他還真動不了,也不想動。


    因為那個家夥,是他留給澹台錦的磨刀石。


    另外……也有他虧欠杜家的原因。


    杜九桀姑姑的愛人被那個行屍走肉一樣的他弄死了,杜家滿門也死在佞臣的構陷之下。


    杜家唯一留下來的那個公子,進宮當了個假太監,親自給家裏討債來了。


    所以澹台夜沒有出手。


    澹台夜為杜家平了反,洗脫了冤屈,使某個家夥暫時安分了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也是他教導自己兒子的時間。


    所以澹台錦真的很忙,這次出來後變得那麽瘋,也有點思念的意味在裏麵。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一整天都把於安帶在身邊,可是他不可以。


    澹台錦最終把於安背迴了家,跟她道別後,便依依不舍得離開,繼續去進行他的學習大業了。


    沒辦法,他這次跟於安出來都是短暫的休息時間,睡覺是不可能睡覺的。


    澹台夜發了瘋一般的訓練他,教導他,為此廢寢忘食。


    他教,澹台錦就學,因為他能感覺到,澹台夜沒有活下去的欲望了。


    對賀錦的愧疚與思念,對自己的恨意與不滿,對國家百姓的歉意,錯過兒子成長的遺憾,都深深堆積在他心頭。


    而他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平淡的外表下,就像一座即將被爆發的火山,壓抑而沉默。


    澹台錦看得懂,但他也沒說話。


    父子倆都一個德行。


    *


    於安迴去後,在屋內碰到了她的天才姐姐。


    孟青鳶頂著兩個黑洞洞的眼眶,幽幽的說:“呦,私會完迴來了啊。”


    這夜黑風高的,於安的魂都差點被她嚇飛。


    然後她就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又開始有一種絞在一起的感覺了,習以為常。


    她看了眼孟青鳶,好說歹說的哄走了她,讓她趕緊迴去睡覺。


    當冬季來臨後,於安就很明顯的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有時候渾身會突然難受不已,全身無力,得緩好一陣才能恢複過來。


    給007氣的,打入冬以來就一直是紅色的。


    它罵孟青鳶,罵貴妃,罵澹台熙,罵孟母,甚至連世界意識都罵,成天被關進小黑屋100遍。


    於安怎麽哄也哄不住,它明知道開了痛覺屏蔽後她一點也不疼,每天都氣的跟個噴火龍似的。


    007對此表示不痛不代表沒有傷害。


    時日確實不多了。


    澹台夜和北疆王者阿古拉的那場戰爭,也馬上就能打響了。


    阿古拉身死,澹台夜重傷,誰也沒討得好,死亡時間,也就相差了一個月。


    澹台夜死於歸途之中。


    每個人都在逐漸邁上自己的死亡命運,於安也不例外。


    ******


    歲月如梭,當賜婚的聖旨再一次進入孟家的門,當澹台錦穿上戎裝隨父出征時,一切都在走上正軌。


    塞外的寒風吹入中原邊境,廝殺早已不可避免。


    於安去送澹台錦的那一天,雪下的很大,她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小半張臉,摟著澹台錦不放。


    澹台錦將她的手重新塞進袖子裏,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眼中滿是珍惜與不舍。


    於安輕聲跟他說:“澹台錦,一定要迴來啊。”


    澹台錦:“好。”


    另外,曾經幫於安醫好啞疾、逃離醉紅樓的那位蘇止醫師也選擇了隨軍出征。


    於安也跟他見了一麵。


    蘇止還是如春風般溫柔和煦,一雙眸子裏盛滿了關懷與眷戀,他說多日不見,於安變得更瘦了。


    於安笑了笑,說:“醫師看的很透,隻是不願明說我時日無多。”


    “不知道我剩多長時間呢?”


    他們兩個人是背著澹台錦偷偷見麵的,蘇止看著她,眼睛有點紅。


    他說:“最多不過一年。”


    於安:“那還不錯的,我樂觀,肯定能多活好幾年的。”


    蘇止眼中帶淚,含笑說過的,她一定可以活好多年的。


    他心中盛開的那朵花即將枯萎,連帶著他的世界也變得荒蕪。


    丹娘的仇報了,她說要去各地遠遊,離了醉紅樓,一生不迴長安……


    他也決定成為一名隨行軍醫,踐行醫者的職責。


    此去一別,生死不知。


    見過了熟人,於安坐在馬車裏準備迴家,熟悉的無力感又席卷了她全身。


    接著,她察覺到馬車裏竄進來一個人。


    他帶著滿身的風雪氣息,將那件沾滿了雪花的大氅扔到一邊,將於安扶起來。


    來人正是杜九桀。


    於安無奈的說:“成天不走尋常路,偷偷摸摸的。”


    杜九桀將手裏的暖爐塞她懷裏,抿了抿唇,不悅的說:“送他作甚?也不怕凍死自己。”


    於安:“倒還不至於凍死。”


    杜九桀逼近她,盯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今年的冬季寒冷刺骨,你……”


    真的能熬得住嗎?


    她原本就已經很瘦了,但今日看來,比往日更為消瘦了。


    杜九桀:“本來就很瘦了,現在都成了皮包骨了。”


    於安看著他,突然說:“那現在還漂亮嗎?”


    杜九桀一怔,難得沒有跟她對著幹,道:“你化成灰都比別的灰漂亮。”


    於安氣的臉上重新恢複了血色,隻想咬死眼前的男人。


    杜九桀捧起她的臉,親了她一下,說:“阿鸞喜不喜歡這樣呢?澹台錦不在的時候,我總陪著你。”


    於安:“你再叫。”


    杜九桀不管不顧的摟著她,非常不著調的“汪”了一聲。


    於安:……


    夾在他倆中間的暖爐:我不該在這裏,我應該在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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