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安在孟家這幾天,收到了孟青鳶的來信。


    上麵的字歪七扭八,有的筆畫湊在一起,有的卻仿佛是離婚夫妻,恨不得此生不複相見,離得十萬八千裏。


    像是有人閉著眼,摸索著寫出來的。


    寫了很多。


    於安從未見過孟青鳶。


    在孟清鸞的記憶中,孟青鳶總是冷著臉的。


    她看孟清鸞的目光總是尖銳的,嫌棄的,不懷好意的。


    於安想不到她會寫什麽。


    她坐在桌前,仔細讀起來。


    “吾妹親啟,見信如晤——”


    “阿鸞,多日不見,安否?”


    “自你跳湖之日起,阿姐才終於頓悟——我確實沒有很喜歡你。”


    “但不是不喜歡你。”


    “我失了雙眼,又遭到貴妃與皇帝的厭棄,宮裏的其他奴婢皆另尋他主。


    “兜兜轉轉,身邊隻剩下當年陪我入宮的秋資。”


    “或許這就是代價吧。”


    “人隻有跌到泥裏的時候,才願意去看自己的錯。”


    “思及往日種種,竟忍不住念及你幼時小臉通紅,傻乎乎的對我笑的樣子。”


    “恍如隔世。”


    “阿姐的心很小,小到將錯盡歸於阿鸞,小到幫助別人是為了謝禮。”


    “所以阿姐要告訴你,我曾以恩情為狹,祈求杜九桀放你一命。”


    “你要感謝我,因為我就是這麽小氣。”


    “如今既已知曉你歸來,我便毫無愧疚了。”


    “雖然是我害了你,但你也沒受什麽傷。”


    這句話被劃掉了,寫信人好像也意識到,說這個不太好。


    “……”


    “最後,我想說……”


    這裏麵的那行字很亂,似乎被改過很多次,變成了一個個黑疙瘩。


    於安努力的看了很久,才勉強看出她寫了什麽。


    “對不起。”


    一份孟清鸞沒有等到的歉意,此時正藏在一堆潦草中,被於安注視著。


    於安笑了一聲,將信紙重新折好,放進信封裏。


    這算什麽呢?


    於安不置可否,但如果孟清鸞還在的話,應該會開心。


    孟青鳶為虎作倀,已經付出了代價,認識到了錯誤。


    而那頭興風作浪的虎,見到九皇子離宮,也迴到了自己的貴妃殿。


    說到九皇子,於安突然意識到,她走之前,老皇帝不給澹台錦送飯了。


    難道那家夥出去找飯了?


    這不行的啊,他那個行走的炮彈,怎麽能隨便亂跑呢。


    於安又想起了世界意識說的話,噩運,是有人送給澹台錦的禮物。


    當真?


    確實保護了他,卻也推開了所有能靠近他的人。


    每個靠近澹台錦的家夥,都會被他的噩運波及,他本人不可控。


    他可以讓別人更倒黴,但不能讓他們不倒黴。


    於安:【我說007啊,你真的沒給我開過什麽防護罩嗎,為什麽我靠近那家夥一點事兒都沒有啊。】


    007:【真的沒開過。你這件事,我也不知道。】


    【難道是你運氣好?】


    於安:【我運氣好?運氣好我和你搭檔?】


    007已經非常習慣了,它道:【有時間能不能提升自己,別一天對著別人開炮。】


    於安:【你再罵。】


    *


    至於我們立下雄心壯誌的九皇子在哪兒呢?


    他此時正麵無表情的站在醉紅樓裏,把醉紅樓納進了他的領域。


    他在這家青樓的後門把手上找到了小厄的另一半身體,卻沒找到那個啞巴騙子。


    丹娘都無語了,她離著澹台錦遠遠的,藏在柱子後麵瑟瑟發抖的說:“爺爺啊,爺爺,你能不能去對麵那間青樓站著啊。”


    “咱這地兒小,絕對沒有什麽又髒又饞又兇又蠢的啞巴的。”


    “都是正經溫柔姑娘啊。”


    藏在她身後的一群姑娘們也含淚點頭,嬌滴滴的說:“郎君~,咱們這真的沒有那樣的姑娘的。”


    說著,還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澹台錦淡淡說:“她怎麽樣不用你們說。”


    丹娘:呦,還不高興了。


    這樣想著,她突然頭疼的說:“公子,你也別守著了,我這兒真沒藏人啊。”


    “還有,我這樓裏的姑娘個個人美聲甜,啞巴我就見到過那麽一個啊,但人家長得跟天仙兒似的,也不是你的款啊。”


    丹娘默默無語,這公子長得跟個妖精似得,口味居然那麽重。


    澹台錦拿過一張椅子坐下,讓丹娘仔細說說那個啞巴。


    他剛進醉紅樓的時候,就有姑娘被他的外在迷了眼,婀娜多姿的向他走去,結果摔了個大馬趴,裙子都裂了。


    她羞憤的跑走後,其他人還沒意識到事態的嚴峻性。


    還有看上澹台錦的姑娘去貼近他。


    然後每一個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直到現在,樓裏一個客人都沒有了,隻有澹台錦跟個大爺似的坐在大堂,一眾姑娘們藏在角落裏一臉的麻木。


    丹娘好說歹說也拿不下他,隻得偷偷派人去通知杜九桀那邊。


    眼下她隻能跟澹台錦在這打太極,說的口幹舌燥的,這祖宗卻連個表情都沒變過。


    直到她說到啞巴,才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


    丹娘看著突然坐直了身體,聚精會神看著這邊的澹台錦,說:“那個啞巴叫阿鳴。”


    “我給她起的。”


    澹台錦非常捧場的點頭。


    丹娘:“我在樓外麵撿到她時,她搞得可狼狽了。”


    “臉上黑黢黢的不知道抹了什麽,衣服也破破爛爛的。”


    說到這,丹娘開始吐槽:“也不知道哪個家夥給她穿的,老氣又寒磣,跟那快入土的老太太穿的似的,還一堆補丁。”


    澹台錦驕傲的說:“我做的。”


    丹娘傻眼了,道:“哈?”


    他忍不住迴想起了那天的情形。


    那天他正在給啞巴做躺椅,過了會,那家夥一溜煙就跑過來,指使他去給她打水,她要洗澡。


    當時澹台錦將她從上到下看了一眼,有意無意的說:“洗什麽洗,你洗了也是那樣。”


    於安默默亮出拳頭,皮笑肉不笑。


    最終澹台錦還是去給她打水了,甚至給她做了件衣服。


    啞巴也挺穿的很開心。


    他還以為做的不錯呢。


    這麽想著,澹台錦說:“你品味不夠,欣賞不了。”


    丹娘:“!?”


    他在驕傲什麽,自信什麽?


    ???


    這世界瘋了吧!都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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