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辰不肯放手。


    仿佛隻要相瑛沒說出他想聽的答案,他還是會將她強行抱起來送走。


    “我……”相瑛語氣低沉,尾音拉長,引得解辰專心致誌聆聽。


    忽然!


    相瑛猛地抬起右臂,胳膊肘直直地撞在解辰鼻梁上。


    他吃痛悶哼,旋即鬆手踉蹌後退。


    嘩啦一聲風響,是相瑛拿衣袍重新裹住了自己。


    斜睨的鳳眸,分外黑冷清醒。


    “不管我是怎麽想的,都沒有跟解監軍解釋的必要。”


    解辰忍著疼,抬起黑沉沉的薄眸看著她。


    他看似是整艘船上,離相瑛最親近的人,但她對他,依舊保持著該有的警惕。


    倒是他,漸漸放鬆了對她的防備。


    相瑛攏著濕漉漉的秀發,紅唇說著淡定的言語:


    “我這個時候若跑了,那不就真的成了亡國奴?隻有懦夫才會臨陣脫逃。”


    “西周亡了,你現在本身就是流放犯人。”解辰不得不啞聲提醒。


    相瑛卻挑起好看的黛眉:“沒有價值的人,叫犯人,有價值的人,叫貴人,副將軍會感謝我的。”


    解辰險些被她氣笑了。


    這女人,似乎根本不知道膽怯怎麽寫,永遠充滿昂揚的自信。


    “既然你決心已定,我沒什麽好勸,隻能提醒你小心,副將軍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解辰說罷,暗嘲自己關心多餘,轉而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酸秀才在不遠處等著,看見解辰來了,他驚愕:“解監軍,您流鼻血了!”


    解辰一怔,旋即拔出劍鋒。


    借著光潔如鏡的劍刃反光,他看見鼻下兩道血柱。


    這麽說,他剛剛就是這樣一副尊榮,跟相瑛說話?


    解辰大掌抹去血痕,冷著臉道:“替我傳封密信出去!”


    他最後幫相瑛一次,以後,再也不會管她。


    她說的沒錯,他二人沒有關係,甚至是擁有著國仇的敵對者。


    他該做的都做了,往後互不相欠,也挺好!


    相瑛從沐浴的船廂迴到自己居住的地方。


    孩子們原本都睡了,唯有相元霄坐起來,揉著眼睛。


    “你怎麽去那麽久?”小家夥問。


    作為大哥,相元霄總有操不完的心。


    比如相瑛去沐浴,他再困,也要撐著眼皮,等她迴來。


    相瑛背對著他,整理包袱,伴隨著一聲低柔的安撫:“聽說馬上要到廬州了,娘要準備準備,你先睡吧。”


    相元霄睜著困倦的眼眸,看著她把一個什麽東西,用三層手帕包起來,隨後放在了隨身的荷包裏。


    次日一早。


    船隻即將抵達廬州最大的長平渡口。


    相瑛正在給孩子們發她早上做的餛飩。


    皮薄餡大,飄在骨頭湯裏,澆一點香油和胡椒粉,一口下去滿嘴生香。


    相元朗吃完了,就拉著相秀秀去外頭玩。


    桃雪忍不住叮囑:“馬上要靠岸了,大家都忙著收拾東西,兩位小殿下千萬別靠近欄杆,免得掉下去!”


    相秀秀乖乖地點頭:“我保護二哥哥~不會讓他掉下去喂魚的!”


    他倆相攜離去,相元霄則留下來,像個小大人似的,幫相瑛收做飯用的鐵鍋。


    相瑛見狀,不由得笑道:“那個鍋不要了,等到了廬州,咱們有更好的。”


    相元霄噘起小嘴,有些不認同的樣子。


    “我都聽船上的人議論了,南越的副將軍生你的氣,要把你處死,我會保護你的,到時候這個鐵鍋,正好用來砸副將軍的腦袋。”


    相瑛哭笑不得,桃雪反而臉色發白:“副將軍若是真的發難,憑解將軍他們的能力,能保護好咱們嗎?”


    “何必靠別人,隻靠我自己,一定能保護好你們。”相瑛紅唇含笑,明麗大氣。


    她說的格外篤定,桃雪卻還是有點惴惴不安。


    戚奉意削尖了插魚的木棍,拴在背後,眼神冷酷:“若是敢傷害長公主,我們就造反。”


    相瑛安撫桃雪與她:“到時候,你們替我看好三個孩子,不要貿然行動。”


    看著相元霄小臉上的故作成熟,相瑛許諾:“等過了廬州,我保證,讓咱們坐馬車,騎真正的大馬,吃香喝辣。”


    相元霄哼了一聲:“吹吧!你不要出頭了,活著才重要。”


    就在這時,剛剛離去的相元朗,拉著相秀秀急忙跑了迴來。


    他一向冷淡的小臉有著幾分凝重,跑的太快,喘息不止。


    相瑛麵色瞬間肅了下來,朝他身後看了一眼:“怎麽了,有人欺負你?”


    相秀秀也氣喘籲籲的:“剛剛二哥哥跟飛過來的鳥兒說話,之後就拉著我往迴跑,什麽都還沒玩呢,就跑的好累呀!”


    相瑛一聽,便知道,相元朗定是又偷偷去鍛煉自己的能力去了。


    “你過來,我單獨告訴你。”相元朗拉著相瑛的手。


    母子二人走到角落,相元朗低聲說了幾句什麽,桃雪和戚奉意便看見相瑛的臉色也跟著雪白冰冷起來。


    “確定?”她問。


    相元朗果斷點頭,小小年紀,聲音卻透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冷靜。


    “不怕是假的,就怕是真的,要早早地做好準備。”


    他說罷,相瑛沉吟片刻,之後馬上起身,吩咐桃雪和戚奉意:“你倆去將於嬪、菱香還有七公主叫過來,別驚動其餘兵卒隊尉。”


    兩人感覺事情非同小可,立刻去了。


    相元朗剛剛告訴她,飛過來的鳥兒是從廬州的長平渡口來的。


    它聽見那邊有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說,要把六艘船上所有的女眷送去給南越將士們淩辱。


    他們會在相瑛等人一下船,就將她們全部抓住控製起來。


    整艘船上,除去一百來號的兵卒隊尉,剩下的六十人左右,其中將近五十人都是女眷。


    這個副將軍鐵了心要折辱相瑛,順便磋磨其餘所有女眷。


    等另外三人都趕來,關上門,相瑛才道:“一會下了船,可能會有兵卒來抓我們,送去給南越將士淩辱。”


    此話一出,屋子內的所有女子,一張臉慘白的毫無血色。


    相瑛立刻補充:“若真的是這樣,馬上拉起來袖子,將身上的怪病,露給他們看。”


    桃雪嚇得快哭了:“可,可奴婢身上沒有怪病,該死的,早知道感染鼠疫,也不便宜了這些王八蛋!”


    相瑛忽然從身後拿出準備好的一包東西。


    “把這個在指尖上搓碎。”


    幾人一看,驚訝道:“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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