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瀾衣臉色一變,莫名紅了。


    麵對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辛染不殺他,隻是將他關進燃燈瓶中,好吃好住地伺候著。


    那是不是說明辛染對他的在乎已經到了可以讓她放棄仇恨的地步?


    甚至會在意他的喜怒,生怕惹他不開心而不得不強迫自己減少與人為惡的可能性。


    要不然,她在妖族地牢的時候,釋放的魔息足以殺掉在場所有人,甚至毀掉大半個妖族,卻生生被自己強壓控製住。


    這種認知讓楚瀾衣極其尷尬。


    莫名覺得辛染像是慘無人道的大魔頭,而他是那個吹枕邊風,讓魔頭荒廢事業沉溺溫柔鄉的妖妃。


    楚瀾衣臉色難看的要命,卻為了印證自己心底的猜想而不得不開口詢問辛染。


    「般劍呢?」


    見楚瀾衣這時候還在問別人,辛染的臉更垮了一層,難看地要命卻還是不情不願地迴答:「我放他走了。」


    她說的不是「他離開了」,也不是「他走了」,而是被她放走了。


    她有那個自信,隻要她想,般劍就可以原地超度。


    「為何?」楚瀾衣卻反問。


    「師尊說不要讓我傷他。」


    印證得以實現,楚瀾衣挑眉又問:「我說的話,你都聽?」


    女孩子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楚瀾衣心情複雜,他覺得辛染像一頭控製不住自己,易燃易爆炸的猛獸,而自己就是那條唯一可以拴住猛獸的鎖鏈,可惜的是這條鎖鏈的名字不是「父愛」也不是「師慈」,而是「男女之情」。


    楚瀾衣哭笑不得,既尷尬又慶幸。


    仿佛是不死心,潛意識發問:「為何?」


    「因為小染喜歡師尊,想要同師尊在一起,師尊不喜歡小染做的事情,小染不會去做。」


    「我不想你不開心,我不想你生我的氣,我不想你難過……」


    「……」


    楚瀾衣這些日子總被辛染大膽示愛,就算是習慣了,鍛鍊出來麵不改色的能力,也還是難免怦然心跳。


    他長嘆一聲,小聲喃喃:「怎麽那麽死腦筋呢……唉……」


    潛意識的自言自語被辛染聽見。


    女孩不是個能藏得住情緒的人,她一旦悟了,認定了,就堅定不移,從不猶疑。


    辛染:「不是死腦筋,是想通了。」


    或許是察覺到楚瀾衣身上那股生氣的氛圍快散幹淨了,她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趿了幾步,蹲在師尊麵前,雙手疊在他的膝蓋上。


    女孩換掉了那身猙獰刺目的紅衣,此刻又是一副純澈堅定的模樣,嬌俏的髮髻上別了一根梅樹枝,一雙誠摯的杏眸抬起望著楚瀾衣。


    「師尊肯定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吧。」


    「我是辛染沒錯,但不僅僅隻是這個世界的辛染,百裏雲裳說她輪迴了無數次,經歷了同樣的世界無數次,其實我也是。」


    「我是從上個世界來的辛染,走到了的辛染。」


    女孩垂斂羽睫,像是不敢直視楚瀾衣,多少帶著點怎麽都克製不住的慌張。


    「那個世界的人稱唿我為……魔主。我曾殺人無數,曾毀滅了大半個修仙界,曾以殺戮令三界匍匐在我腳下,我……我還曾傷害過你。」


    淩`辱過你,囚你一生,斷你修為,剖你脊骨。


    最後讓你死在我眼前……


    這些話她到底沒有足夠的勇氣說出來。


    辛染閉了閉眼,那些猙獰不堪的迴憶張牙舞爪地再次湧入腦海,她一時間竟分不清現實與迴憶,究竟這裏是一場美夢?還是過去才是一場噩夢?


    她無意識中緊張地握著楚瀾衣的手。


    楚瀾衣迴握,發現女孩的手冰涼刺骨,掌心滲出細密的冷汗。


    女孩坦誠的模樣還是讓楚瀾衣一怔,他沒想過她會這麽毫無保留地告訴他這一切埋藏於心底的秘密。


    不等楚瀾衣接話,她終於鼓起勇氣說:「我對師尊隱瞞那麽多也很累的,我怕師尊什麽都知道了就會離開我,甚至站在我的對立麵。」


    楚瀾衣心生憐憫,這種情緒就像是與生俱來的。


    他伸手捧起女孩的雙頰,看著她蒼白的臉,屈指拂開她額前的碎發。


    「現在就不怕了?」語氣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溫柔。


    「嗯。」女孩點頭,毫不掩飾自己瘋狂的念頭:「我原本打算殺了師尊後,將師尊的命魂藏在這裏,等我也死了,我就來和師尊作伴,永生永世都不入輪迴了,就在這裏一直住下去。」


    「……」


    「現在,我捨不得師尊死,死的時候其實很痛的。」


    她體驗過,不希望楚瀾衣也體驗一次。


    「我不會傷害師尊的,隻要師尊別離開我……」


    「師尊要是實在想離開我,我就隻能請師尊住在這裏了。師尊放心,我也在這裏陪著你,不會讓你孤獨的。」


    「…………」


    他原以為她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秘密,是因為終於意識到自己做的不對,要洗心革麵。


    卻沒想到她天生的反社會人格這麽難纏。


    竟能一本正經地將囚禁這種事情說得理所應當。


    第87章


    楚瀾衣已經在燃燈瓶中住了不知多少個日夜。


    這裏沒有晝夜交替, 沒有春夏秋冬,有的隻是永恆不變的寧靜,他生出一種被辛染金屋藏嬌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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