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老婆是自己的第一任女友、初戀情人,說出來卻沒人信,大家寧願相信媒體製造出的假象,好像他婚前婚後都是優秀種馬,美女全逃不過他魔掌,靠近他的都和他有一腿。


    加上那些故意藉他炒新聞,哄抬知名度的小明星刻意渲染,他就算剃度出家,恐怕也會被說成花和尚,風流形象早在眾人心中根深柢固,連近親好友都不信他沒偷吃。


    他不在乎別人怎麽想,但無法不在意老婆對他的不信任,明明婚後除了工作,其他時間兩人幾乎都在一起,連朋友聚會也帶她同行,努力消除她心中的疑慮,她的擔憂卻一天勝過一天。


    他不是不明白,自己成就越高,她越是擔心會被嫌棄,但是他不可能因為愛她、想讓她安心,就辭去工作或改調任不喜歡的內勤職務,甚至舍棄工作,成天待在家裏不跟任何女人接觸。


    他心目中的理想婚姻,應該是夫妻倆在人生路上相互扶持、相輔相成,能夠一起成長,而不是成為對方的阻礙。


    婚後,心瑜將生活重心放在家庭,那個曾經立誌要靠自己成為豪門的小女生,似乎已經安於當個小小粉領族,隻在乎他會不會愛她到老,把他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能得到妻子全心全意的愛和珍視,身為丈夫的他很感動,也很開心。無論工作多晚、多累,隻要迴家時看見心愛的老婆笑臉相迎,他就覺得一切全有了意義,如果老婆不喜歡工作,隻想當個單純的家庭主婦,他也樂意給她最優渥、最自在的貴婦生活,隻要她開心。


    但是他知道,心瑜並非對事業毫無企圖心,她聰慧、熱情、敢於衝刺,具有女強人的潛質,不是能每天待在家中等著老公迴家吃晚飯的居家女性。


    因為太愛他、太想討他歡心,她一方麵強迫自己放棄事業心,專注於家庭生活,當個眾人眼中的賢妻,一方麵又自覺沒什麽成就,擔心他戀上更好的對象,惡性循環之下,自卑與疑心隻有與日漸增。


    他試過勸她、哄她,可惜成效不彰。


    想到她的才華與抱負將會漸漸被婚姻消磨殆盡,而自己竟成了阻礙她的絆腳石,他很怕,有一天心瑜會後悔為他付出太多,後悔成為他的妻子。


    「心瑜,我上迴建議你去報考觀光事業學係的碩士在職專班,要不要再考慮看看?」


    他不希望她每晚在家裏空等,有太多時間胡思亂想,不如趁兩人還沒生育計劃前再去深造,對她有益無害。雖然上迴提過她不太開心,元以倫還是想再勸勸她。


    「不要。」她想都不想就拒絕。


    「我是為你著想,畢竟升遷跟學曆多少有關,難道你想當萬年小公關?」


    「我不要,你工作那麽忙,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夠少,我去讀書的話,連晚上和你吃頓飯可能都得等上幾個月,那我們還做夫妻幹麽?做你客戶見到你的時間都比做你老婆多!沒錯,我隻是個小公關,如果你覺得我丟了你的臉就——」


    「心瑜!」


    聽見丈夫不悅的嗓音,鍾心瑜也發現自己反應過大,立刻噤聲,明明心裏明白他不是那個意思,後悔自己口不擇言,卻低不下頭先開口道歉。


    「不管你從事任何行業,或者無業,我一樣愛你。」


    她以為丈夫被自己氣得不是開罵就是掛電話,但一聽見他示愛的輕柔慰哄,感動與懊悔讓她紅了眼眶。


    「聽好了,我元以倫自始至終愛的隻有你鍾心瑜一個人,不管你信與不信,這輩子我會愛你到死,所以再也不要為了那些謠言傷心,因為除了你,我不會愛上其他人——有人來了,總之你什麽都別多想,一切等我後天迴台灣再說,晚安。」


    「以——」


    手機裏傳來嘟嘟聲,讓她來不及對丈夫說出「對不起」。


    「鍾心瑜你這個笨蛋!」


    她懊惱地敲敲頭,後悔地哭了起來。


    等了一夜電話,不該說的全說了,最想說的話卻沒說出口。


    我好愛你、好想你。


    明明這才是自己最想向他傾訴的真心話……


    她,到底是怎麽了?


    在「博曼大飯店」旁的星巴克裏,幾個剛下班的飯店女職員聚在一起閑聊,話題全圍繞在今天最新藝能八卦上。


    「你們中午有沒有看過新聞?聽說精靈歌後汪嘉嬿的新歡,就是我們公關部鍾姊的老公喔!」


    「我今天早上在報紙上也有看到,之前他們在巴黎一起出席時裝發表會,還說隻是好朋友,當時我就不相信,現在不是被拍到他們手勾手單獨吃飯,還從汽車旅館一起出來的畫麵?所以說,男人跟女人絕對不可能有純友誼。」


    「也不能這麽說啦!鍾姊她老公實在太優,長得比明星帥不說,還是『吉兆精品集團』的傳媒總監,圍繞在他身邊的不是豪門公主就是美麗女星,鍾姊怎麽比得上?他們到現在還沒離婚已經是奇跡了。」


    「她一定很愛她老公吧?從他們結婚到現在才兩年多,她老公的緋聞沒斷過,虧她都能忍住不鬧。」


    「大概因為以前都沒拍到鐵證,所以她還能自己騙自己,這迴都被拍到從旅館出來了,是女人都很難接受,搞不好真會鬧到離婚。」


    「那鍾姊就太可憐了,去年協理本來要推薦她去法國總店實習,她應該是舍不得和老公分隔兩地,把機會讓給年資比她淺的胡姊,結果今天人事異動公布,胡姊下個月迴來立刻調升管理職,鍾姊和我一樣繼續待在低階,胡姊成了我們的頂頭上司,多尷尬,一天連受兩個打擊,我看她一整天無精打采,怪可憐的。」


    「她不會做傻事吧?你要不要打電話安慰她?畢竟你們同部門嘛!」


    「我不要,我最不會安慰人了,總不能勸她節哀順變、下個男人會更好、要不要我幫她介紹新男友?」


    「你少三八了!」


    「我就真的最怕安慰失戀的人,何況她更慘,是丈夫外遇……」


    她們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拿別人的傷心事討論半天,然後嘻嘻哈哈地說好要去ktv便結帳離開,渾然未覺當事人就背對她們坐著,從頭聽到尾。


    啪答一聲,一滴淚混入咖啡,在杯裏掀起一陣漣漪,瞬間又恢複平靜無波。


    鍾心瑜多希望自己此刻的心情,也能像杯裏的咖啡一樣,就算曾經動搖,也能立刻恢複平靜。


    但是她做不到。


    胸口深處彷佛翻著滔滔巨浪,一遍遍猛力擊打著她已經脆弱不堪的心,像是非要它千瘡百孔不可。


    她真的好傻!


    同事們說的沒錯,她沒誌氣,拒絕晉升的大好機會,隻想待在老公身邊,因為她真的好愛元以倫,哪怕能多一秒和他相處也好。


    她是鴕鳥,不管有多少緋聞,隻要沒有鐵證,她就說服自己相信丈夫的說辭——隻是朋友、隻是禮貌性的頰吻、一切全是取景角度的問題。


    可是她看了報紙,半版全是連拍照片,載著女明星離開汽車旅館的的確是她丈夫——那個燒成灰她也不會認錯,說會愛她到死的男人。


    這迴該怎麽說服自己想開?他的心或許還是她的,隻是rou體出軌,叫他洗幹淨就好?


    她冷靜地笑,佩服自己竟然還能想出這招。


    可惜,她沒那麽豁達。


    兩年的婚姻隻有半年甜蜜,接下來多是苦澀,連工作都搞得烏煙瘴氣,她真的覺得好累……


    可悲的是,她依然愛他,一整天等著丈夫來電向她解釋,卻隻有家人、朋友打來關心、安慰,他一通電話也沒打過。


    那就迴家直接麵對吧!懦弱地窩在這裏耗時間也不是辦法。


    鍾心瑜終於下定決心迴家,但進門以後,她發現向來比她晚歸的丈夫,難得地比她先到家,正在房裏收拾行李。


    「迴來了?」元以倫注意到出現在臥房門口的妻子,一如往常地微笑以對。「吃過飯了嗎?我買了你愛吃的小籠包,還在電鍋裏保溫,吃過的話就留著當宵夜。」


    鍾心瑜悶悶地走到床前。「你沒其他話對我說?」


    「其他話?」他疑惑地挑眉,隨即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報上的緋聞是假的,我和汪嘉嬿不是那種關係。還有,我待會兒要和總裁會合飛美國一趟,這次要巡視歐洲各分店一趟,預計停留一個月——」


    「『我和汪嘉嬿不是那種關係』,就這樣?」鍾心瑜瞬間心涼。「你被拍到和她從汽車旅館出來的畫麵,就隻撂下這麽一句話?元以倫,你到底有沒有當我是你老婆?」


    「如果不當你是老婆,我連解釋都不會解釋。」他停下收拾行李的動作,正視她。「事實就和嘉嬿在記者會上說的一樣,因為我們一位共同的朋友遇上麻煩,所以我和嘉嬿一起去接她,當時對方醉倒在後座,所以記者沒拍到——」


    她冷笑道:「隱形第三者?這藉口真好,要人證也能隨便抓個人充數。」


    「你不相信我?」


    「換成被拍到的人是我,這種解釋你會相信?」


    「會。」元以倫直視她,不假思索地迴答。


    可是對於丈夫的信任,鍾心瑜反而覺得悲傷得可笑。


    「你答得那麽爽快,是因為知道依我的個性,絕對做不出和別的男人去旅館開房間的事。但是你和我不同,結了婚,我一切以你為重,和所有異性保持安全距離,你的紅粉知己卻是有增無減,我十隻手指頭不曉得要數幾遍才能數完那些緋聞女友,而且她們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知名,我一個也比不上,你應該很後悔和我結婚吧?」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和你結婚。」元以倫兩手輕放在她低垂的雙肩上,柔聲道:「你想太多了,對我而言,沒有任何女人及得上你,我和她們真的隻是朋友,有的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那些緋聞全是炒作。婚後除了你,我沒有其他女人,你要對我有信心,更應該對你自己有信心。」


    鍾心瑜撥開他雙手。「你在哄三歲小孩嗎?我對你的信心,早就被一次次的緋聞摧毀殆盡了——」


    「我說的全是事實,不是哄你的假話。夫妻之間本該彼此信任,無謂的猜疑不隻傷了自己,也會傷害對方。心瑜,別鬧脾氣。」


    「都被拍到和別的女人進出旅館的照片,還叫無謂的猜疑?」


    她聽不下去,固執地要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


    「除非你答應我,立刻表明從今以後和汪嘉嬿絕交、老死不相往來,以後再跟誰傳出緋聞全部比照辦理,我就相信你和她之間清清白白,再也不提這件事。」


    鍾心瑜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


    在她內心深處,其實有一點點相信丈夫的說辭,可是自卑、猜疑和嫉妒,將她逼到了極限,對丈夫的信任更加岌岌可危,她急需一些他深愛自己的證據來強化信心。


    換作是她,她願意為了丈夫答應跟任何男性友人絕交,所以隻要他願意為了她——


    「不可能。」元以倫果斷地拒絕。「我不可能為了顧及你的感受就和朋友斷絕往來,光是我的工作就不容許如此荒唐的做法。心瑜,你理智點,我們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


    「你不答應,我們就離婚!」


    話一出口,鍾心瑜自己也嚇得傻了。


    這不是她的真心話,她不想離婚,隻是丈夫堅定拒絕,她一時氣不過才脫口而出。


    可是,難道又要像以往一樣,氣一下就原諒他,一切就算了?


    新聞搞那麽大,如果丈夫不出麵澄清,那她的自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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