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服局的人很快帶著布料來到了椒景殿,將布料依次擺在桌麵上供楊貴妃挑選。


    在來人裏見到了熟悉的麵孔,楊宛漫不經心地指明讓她給予建議。


    “娘娘且看,這布匹與先前安州進獻的那匹後來繡著山河圖案的極為相似。”


    沁河指著其中一匹布笑著對楊宛說,不過馬上她便話頭一變。


    “隻是陛下覺得太過柔軟穿著不舒服,依舊穿著娘娘上次為他選的那匹,認為那匹更符合他的喜好,還讓尚服局也為長孫大人送了一匹過去。”


    另一人眼神突變,扯了一下沁河的衣袖,跪下搶過了話頭。


    “貴妃娘娘,長孫大人更喜歡柔軟的,推托說無功不受祿又將布送了迴來,她話隻聽了一半,還請娘娘莫要見怪。”


    楊宛眸光一閃,抿了抿唇,語氣沒有波瀾地說就這匹了,賜下賞賜後讓人退了出去。


    表哥居然還是不死心,還與長孫無忌提及李恪更符合他心意。


    死死攥著手裏的帕子,楊宛合上雙眼,怕隻怕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近日來她越發嗜睡,清醒的時間與睡著的時間持平,怕是無力為恪兒留一條平順的道路。


    召來那位之前戴著玉鐲的侍女伺候她安寢,在兩人獨處時,楊宛不知交待了些什麽。】


    『什麽什麽跟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


    『太過柔軟應該指的是李治,隱晦說了李世民跟長孫無忌說吳王更肖我的事情吧』


    『我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畢竟長孫無忌就因為這事記恨上李恪的』


    『就這??至於嗎,我不懂,唐太宗應該也就隨口一說吧』


    『要是真想易儲肯定不會跟長孫無忌說,畢竟李治是他親外甥,二鳳應該隻是單純想讓長孫無忌再肯定李治作為太子一事』


    『誰能想到長孫無忌真因為一句話就恨上了,真的別太荒謬』


    『那個時候李恪在安州名聲大噪,長孫無忌早就忌憚上了吧』


    『他不讓李泰當太子就能看出來了,可不是不想讓李治死,隻是李泰太有主見了不好掌控』


    『怎麽感覺楊宛氣色不太好,不會吧.....』


    『又一個伏筆,絕了』


    看著後麵密密麻麻全是給他倒油的,兩個時空的長孫無忌都有些頭皮發麻,還有一個時空隻有七歲的他摸不清頭腦。


    隋朝,總算不是自己或者自己的後代作妖,李淵卻鬆不了氣。


    他和楊廣再次站在了統一戰線上,李恪身上流著他們的血,被一個外人欺負算是怎麽迴事。


    嘖,要不是長孫晟有功在身又身居要職,楊廣高低要殺個長孫無忌助助興。


    唐朝,院內三人氣氛沉重。


    聽過後世之言,在場三人幾乎將後麵的事猜到了七八分全,麵上都不太好看。


    兄長是什麽時候變成這般模樣的?


    想著腦海中拚湊出以後的兄長,長孫無憂幾乎不敢認。


    “人是會變的,也許一開始他沒有想那麽多。”


    望著天幕,楊宛淡淡開口。


    “可是站在了高處之後,便覺得上麵的人有些礙眼,先是想要控製,然後是拉他下來,即使那是自己的親人。”


    這讓帝後都想到那位隋朝的開國皇帝,不也是這般,活生生從外甥手裏搶下了皇位。


    【來不及更進一步為兒子們鋪後路,楊宛的身體就不行了。


    床榻上,李世民抱著她親手喂藥,即使知道沒有用了,楊宛也還是默默配合。


    “表哥,我夢見侑兒了,他說江都的花開得極好,父皇讓我也一同前去觀賞。”


    楊宛逐漸迷離,伸出手像是想要握住虛無,李世民攔住她,與她十指相扣,語氣很是無措。


    “傻丫頭,說什麽糊話,你要是想去江都看花,來年春天我們一起去。”


    聽到“一起”兩字,楊宛露出了很久不曾露出的笑容,隨後又搖了搖頭。


    望著眼前自己一直堅定不移選擇的人,楊宛靠近他,側臉貼在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心中那絲微不可見的幸福蔓延。


    可是表哥,這次由不得我選。


    感覺生命力在一絲一絲被抽離,楊宛強撐著想要為他解開心結。


    “表哥,玄武門之變,於李家,是不幸,於天下,是不幸中的萬幸。”


    隨著年紀增長,李世民心中對於玄武門一事在意程度成倍上升,愧疚感逐漸擴大。


    用盡僅存的一絲力氣,楊宛迴握住他的手,斷斷續續說完剩下的話。


    “那一箭....沒有...不堪....它射穿的....不是那個人的身體.....而是...打開了...整個盛世....大唐。”


    感覺胸膛一沉,握著的手也沒了力氣,李世民用力握住她的手,想要再得到一絲迴應,終究是徒勞。


    貞觀十七年,楊貴妃薨逝,唐太宗依照她的遺願,抹去了所有她作為宮妃的相關記載。


    長孫無憂與世長辭後,李世民總是會單獨前往立政殿,殿內與皇後在世時一般無二。


    從立政殿出來,他總是會前往椒景殿,與楊宛喝茶聊天,兩人也不避諱,偶爾也會提起長孫無憂,麵上都是懷念之色。


    可惜現在的李世民再次來到椒景殿,裏麵卻再也沒有為他沏茶,與他一起追憶故人的楊宛。


    留在殿內的,還是那些冰冷的器具。


    一次偶然,李世民在翻閱椒景殿中書籍時,從裏飄落一張紙條,上麵赫然寫著:


    願與君情淡如流水,綿綿不相絕。】


    『嗚嗚嗚隻有在神誌不清的時候她才能喊出那句父皇,才能提起早逝的侄子』


    『真的第一次見她笑得如此燦爛,不知是在開心馬上就要見到家人,還是李世民肯帶她前往江都』


    『這話真的沒毛病,我們曆史老師也這麽說,玄武門之變於家不幸,於國萬幸』


    『那一箭就是射出了整個盛世大唐!成王敗寇,唐太宗就是沒錯!』


    『愛我少一點,愛我久一點,《諾頓詩歌選集》的前兩節漢化後好美』


    『可惜這是電影,要是真的墓裏挖出來的,誰是原句還說不定呢』


    『對啊,《諾頓詩歌選集》是十六世紀,咱大唐可是七世紀的事』


    『這麽悲傷的氛圍你居然還想著挖墳,太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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