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蒙恬都沒有反應過來。


    受傷的尚黎讓他覺得唿吸困難,卻不得不繼續打起精神殺敵。


    確定叛軍已經全部出擊後,援軍終於趕到。


    感到心髒一陣疼痛的嬴政注意到了那邊,第一次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趕到了尚黎身邊。


    見嬴政等人到了,從雲沒有留戀,與其他人一起離開追殺叛軍。


    讓地上的尚黎枕在自己懷裏,嬴政第一次無助地看向方思怡。


    不敢與嬴政眼神對視,方思怡默默將頭轉至一邊。


    “他肝髒已破,神仙難救。”


    感到袖子被扯住,無奈望向嬴政的方思怡,吐出了一句更為冰冷的話語。


    “至多還有一刻鍾,有什麽想說的,盡快說吧。”


    隻有在這個她才會因自己不是真正的神仙難過,無論多厲害的人,麵對死亡都是弱小的。


    “阿...阿父...”


    已經有些神識渙散的尚黎叫著心心念念的稱唿,抓住了嬴政的衣領。


    衣物因為之前的戰鬥破損,露出了尚黎一直藏在衣物中的四葉草。


    霎那間,嬴政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所有奇怪的點串聯成線,勾勒出了一個他本該早就想到的答案。


    “扶蘇?”


    誰??


    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東西,方思怡遲疑地望向尚黎。


    “阿父...認出我了...咳咳咳”


    懷中的人似是想笑,卻咳出了一口血。


    兩人的對話讓蒙恬覺得好像處於河水之中,幾乎要將他溺斃。


    難怪....難怪他們並沒有過多的交集,尚黎總是無條件相信他,看他的眼神也總是帶著尊敬。


    今天危急之時,也是尚黎第一時間趕到。


    抱著尚黎的人更是已經失語,這個傻孩子,竟然就以隱衛的身份一直待在他身邊。


    就如一個普通的內侍一樣,替他更衣,做飯,有時還會打掃衛生。


    他最珍貴的長子,本應該是如珠如寶一樣被愛護長大。


    卻要一邊做著最基礎的活,一邊看著另一個自己被百般寵愛。


    看不得嬴政皺眉,將手擦了擦,“扶蘇”用指尖將他的眉頭撫平。


    做完這些,“扶蘇”又從懷中掏出在楚國拿到的隋侯珠。


    珠子好好地躺在小盒子內,他記得,這是父親一直帶在身邊的珠子。


    他已經知道小時候打碎的不是父親之前最喜愛的寶物,卻還是想為他提前找到之後最喜歡的寶物。


    隋侯珠的出現,即使是嬴政也繃不住了。


    若是沒有解開誤會,他的兒子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大錯。


    導致就算解開了,他的兒子依舊心心念念著最寶貴的珠子。


    “不.....不要....難過...”


    氣力越來越少,“扶蘇”已經沒有力氣再觸碰嬴政的眉間。


    良久,像是積蓄好了力氣,“扶蘇”吐出了最後的話語。


    “即見君子,雲胡不瘳。”


    還好人死後最後喪失的是聽覺,所以“扶蘇”聽到了那句:


    “傻孩子,阿父最愛的就是你,沒能讓你感受到阿父的愛,是阿父的錯啊.....”


    意識遁入黑暗的那一秒,“扶蘇”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柔的懷抱。


    他知道,他的阿父來接他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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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台宮內,正在處理政務的扶蘇手上的十八籽忽然斷裂掉落。


    望著散了一地的珠子,扶蘇心中忽然生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注意到動靜的隗狀剛想詢問,就見扶蘇急匆匆跑了出去。


    找遍了隰華殿和章台宮,都沒有找到公子高和將閭。


    心中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扶蘇向著心中的位置跑去。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他注意到了尚黎的不同。


    哪怕是雙胞胎,都不會有一模一樣下意識的動作,可是他卻與尚黎有。


    若一個兩個還好,若是每一個都一樣,就有些可怕了。


    想起四年前母親的不同,扶蘇發現了一個有些荒謬的真相。


    尚黎,就是長大後的他。


    更準確的說,是小時候沒有師父教導過的他。


    不知他是怎麽變成尚黎,也不知他為什麽隱藏身份。


    憑著對自己的了解,他並沒有拆穿他。


    這也是為什麽他一直攛掇尚黎喚嬴政阿父的原因。


    最近公子高和將閭的不同也引起了他的注意,監國實在是太忙,他分身乏力。


    思緒萬千的扶蘇到了公子高和將閭之前的房間,中間擺放著一個巨大的玉琮。


    這讓扶蘇唿吸一滯,接下來的每一步都無比艱難。


    如他所料,玉琮裏是他的兩個弟弟。


    自從被安排住到隰華殿,就一直纏著他,聽話又懂事的弟弟。


    他們靜靜地躺在玉琮裏,早已沒了生息。


    一直跟隨再其後的章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他捂住扶蘇眼睛之前,這幅場景就已經落到了扶蘇眼裏。


    這不是扶蘇第一次直視死亡,卻是迄今為止最痛的一次。


    隨後的一切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了,他隻記得那天自己發現的事情。


    經過方思怡的精心教導,扶蘇的眼界十分開闊。


    幾乎是看到屍體,痛感傳上頭腦的一瞬間,他就明白了。


    這兩個弟弟,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


    昌平君一事後,後宮再無子嗣降生,扶蘇可不相信什麽因為愛情。


    能讓父親這麽做隻有一個理由,父親不需要。


    未來的自己,或者說神女沒有降臨那個世界裏,他犯了大錯。


    或直接,或間接導致了他所有弟弟,也許還有妹妹的死亡。


    這估計還不是結局,如此不敢暴露身份,在父親和母親麵前甚至克製自己下意識的動作....


    所有能想到的結局,扶蘇都沒有辦法接受。


    可是他的兩個傻弟弟啊,終究還是舍不得他難過,躲到了以為他看不到的地方。


    這個認知讓扶蘇更加難過,身後的人像是感到了他的難過,抱住了他。


    這讓本以為無比堅強的扶蘇落下淚來,忍不住轉身埋到那人的懷裏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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