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想著這件事情,在腦海裏模擬練習了好多遍。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出院的日子。


    西島夫人早早把西島真理的東西都收拾好了——病號服之類的要還給醫院,所以出院當天西島真理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原本西島先生和西島真理的朋友也想在這天來幫忙,但是西島真理覺得今天又不是法定節假日,所以通通拒絕了。所以最後來醫院幫忙的也就隻有西島夫婦和越前龍雅。


    在西島真理的催促下,西島先生極其不情願的先去辦理出院手續。西島夫人則笑眯眯的表示自己還要收拾病房裏她帶過來的日用品,讓越前龍雅帶著西島真理到外麵隨便轉轉。


    於是兩人被推到走廊上散步,難得擁有了獨處的時間。


    西島真理把手背在身後,盯著地板上兩人被拉長的影子。越前龍雅就站在她旁邊,有意無意的將她和走廊上路過的其他人隔開。


    這條走廊一頭通往前廳,一頭通往後麵散心的小花園。西島真理和越前龍雅現在走的方向就是向著小花園的——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不少家屬也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病患往小花園去曬太陽。


    西島真理深吸一口氣,握著拳頭給自己打氣。她側過頭,看了眼越前龍雅;越前龍雅注意到她的視線,迅速垂眸,琥珀色的貓眼被太陽光照得透亮。


    他問:「怎麽了?」


    西島真理飛速移開視線,轉頭看著牆壁上兩人重疊的影子:「沒什麽。」


    牆壁上的影子交疊晃動。西島真理覺得自己隻是看著影子的話,好像就不那麽容易緊張了。


    她再度深唿吸,握緊拳頭,開口:「龍雅——」


    越前龍雅:「嗯?」


    西島真理:「我問你啊,你最近……」


    一群穿著病號服的小孩喧鬧著從後麵衝過來。最前麵的小孩跑得太急,沒能剎住腳步,撞進西島真理和越前龍雅兩人中間的間隙裏。


    他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越前龍雅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衣領,往後輕輕一拽,小孩又站穩了。


    他抱著把玩具槍,仰起頭說了聲謝謝,很快又和夥伴們一起跑遠。


    太陽光被他們踩得破破碎碎,牆壁上數個重疊的影子晃動,和西島真理的影子融為一體。


    西島真理懊惱的踢了踢地麵,兩手背在身後,攪著自己鵝黃色的上衣衣擺。


    被踩碎的太陽光披散在越前龍雅身上,他垂眼看向西島真理:「你剛剛要說什麽?」


    西島真理撅了噘嘴,把頭扭過去:「沒什麽,我們迴去吧。」


    越前龍雅挑眉:「真的沒什麽嗎?」


    走廊盡頭的轉角處傳來西島先生的聲音,他在喊西島真理的名字。


    西島真理:「爸爸在叫我……」


    她的話沒有說完,猝不及防被越前龍雅扣住手腕拽進懷裏;他的動作太突然了,西島真理根本沒有站穩,踉蹌了好幾步,甚至還感覺自己不小心踩了越前龍雅好幾腳。


    他們繞著走廊盡頭的樓梯踩下去,被樓梯旁邊的牆壁擋住了身形。


    西島真理背靠著牆壁,麵前是兩臂撐在牆壁上的越前龍雅。她仰著頭,猶豫了一會,試探著問:「壁咚?」


    越前龍雅笑了笑:「你想的話,那就是。」


    他身後的稀疏灌木叢,透下來分散的光線。


    光照著越前龍雅的肩膀,印到西島真理臉上。她眨了眨眼——越前龍雅略微俯身湊近她。


    他把之前燒焦的發尾剪掉了,更短的頭髮使青年看起來比平時更加清爽,彎彎的唇角和眼眸都如同有魔力那般令人著迷。


    越前龍雅:「所以呢?剛剛你想說什麽?」


    西島真理有點緊張,舔了舔唇。


    越前龍雅眨眼,道:「親親不行,時間太短了,會被抓包。」


    她臉頰和耳朵都紅了起來,氣惱:「不是那個——我是想問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越前龍雅:「……」


    看出他的沉默,西島真理瞪大了眼睛:「你還真的在躲我?」


    越前龍雅心虛的視線遊離。


    西島真理戳了戳他的胸口,不高興:「不準騙人,要說實話!」


    越前龍雅:「……其實是害怕你突然問我打網球的事情,因為我之前撒了謊。」


    在西島先生麵前,越前龍雅還可以非常自信的說出『要不要分手要看真理的意願』這種話,但是真的到了西島真理麵前,要他承認他最擅長的天賦技能其實是西島真理最害怕的事情——


    即使是離經叛道的另類天才,也會覺得不安。


    他的愛讓他煎熬痛苦,讓他變得比任何時候都更敏感多疑。他在害怕那微乎其乎的百分之一的壞結果。


    很奇怪的。


    越前龍雅仍然覺得自己是自由的。但現在他的自由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他掌心命運線和另外一個糾纏在一起。


    即使逃離,他的喜怒哀樂也仍然會因為對方而變化。


    無法逃離,無法躲避,像月亮升起,潮汐漲落,引力不可抗拒。


    西島真理愣了愣,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但眼前青年確實在不安,不安這種情緒出現在越前龍雅身上,顯得過於違和。


    西島真理有些慌亂,她下意識想安慰對方,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他半彎著腰,離西島真理這麽近,眼睫可憐的往下耷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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