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冬日的寒冷,京都街上的煙火更加惹人喜歡。萬物複蘇的季節裏,依舊夾雜著京都特有的幹冷,江南荊州或許已經開始迴暖的天氣,卻根本沒有在京都出現。大街小巷的煙火氣,讓這場寒冬的夜晚沒有吞噬掉所有的燈火。


    一處屋簷下,冰柱仍然倒掛,長長的冰淩鑄就了一種獨特的美景,這間京都的老房子並不高,利利索索的四合院裏隻有一人在天井享受夜景,似乎是剛剛進門,男子並不著急,隻是獨自享受著安靜的時光。


    什麽時候他如此獨處過呢?晴川戰隊擔任第六人奪冠的時候嗎?還是麒麟戰隊分崩離析的時候?又或者是父親親手將皮影社交給自己的時候?他記不太清了,他其實很缺安全感,從小便是如此。


    他無奈地一笑:“福將啊,你怎麽會喜歡上言塵這個傻瓜呢?”


    他清楚地記得,小時候他就因為父親的家財萬貫,而短暫地失去了朋友。更因為商場如戰場的爾虞我詐,讓對手損招頻出,用到了母親頭上。混亂年代裏,商界有三大巨頭猶如戰神一般被商界眾人奉承。


    墨塵一家的墨點星河公司占據華中和東海地帶,憑借一手交通要道和運輸行業,可以說是家財萬貫,最終也成為了種花家穿越火線聯盟的第一財團,墨塵更是理所應當的打敗了一眾競爭對手,成為了華中第一負責人。


    福將一家的福如東海公司占據京都,憑借一手首都地位以足跡遍布全球,福將父親在巔峰時期可以說是最成功的企業家之一,京都能夠在混亂年代保存完好幾乎是靠著福如東海公司,當時福將父親痛下決心將近半資產用來保全和重裝修京都,直接導致公司資金鏈熔斷,但最後靠著福將父親這舍生取義的性格,吸引了無數人投資,力挽狂瀾給福將留了一個好底子。


    至於最後一家被稱為招財貓公司,卻沒人知道公司的背後老總到底是誰。最巔峰的時候,它們幾乎拿下了西境和南疆全部行業的龍頭,以一己之力推動了整個西南地區的發展,讓原本貧困的山區變成了新的經濟發展地帶。當年的秀風就是因為這家公司通路才開始發跡走出了大山。


    不過招財貓公司到底最後由誰繼承,最近又是誰在主持,就連聯盟也所知甚少。但好在,招財貓公司在寒空最危機的時刻,自願捐出一半資產供他調動用於發展更好的職業聯賽,讓所有人都詫異不已。


    這三大財團幾乎瓜分了整個種花家近60%的商業利潤,雖然聯盟也有很多企業,但都沒有他們做的如此大,這也是為什麽福將可以在聯盟自由出入的原因之一。


    可是這種家境出身的福將,又如何交朋友?


    福將父親自然不是傻子,清楚知道一代富和代代富的區別,立馬將福將的社會資源撤銷,調入京都附屬下的一所中學學習,隱瞞了他幾乎所有的經曆,隻為了他能夠像一個常人一樣開心起來,生活起來。


    那一年,他才十二歲。


    他並不缺所謂的下屬或者管家,皮影社在福將父親的掌管下,與聯盟當時sh戰隊成立的情報機構龍吟不斷拉扯,沒少結下梁子,但也沒少給福將安全感。可是,他缺少的是朋友,是真真切切願意和他一起玩的朋友,而不是貪圖他家財,或者覬覦他身世的人。


    福將父親深知這一點,但改變不了任何東西,畢竟交朋友這事,他幫不來。


    直到福將認識了他的新同桌言塵。


    學習好,三觀正,關鍵是沒有任何看不起他或者敬仰他的意思。還真誠的邀請他一起到網吧嚐試挑戰路人大神,那個下午兩個人擠在人堆裏,試圖通過一條縫舉起那驕傲的小手,等到了他倆挑戰的時候早已人去樓空,不過言塵依舊開心的哈哈大笑,福將也是,雖然當時他已經見過sh戰隊這種頂級職業選手,還在家裏掛滿了他們的簽名。


    但那是他第一次接到同學的邀請。


    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光,言塵請他吃了冰淇淋。盡管他這輩子沒吃過那種五毛一個的小冰淇淋。那個下午他過的特別開心,迴家後卻趴在被窩裏哭了一整晚,嚇得管家差點準備把學校給砸了。


    後來他記得言塵喜歡在桌子上畫圈圈,後來他記得言塵總是在上課的時候犯困,後來他記得言塵總喜歡帶著他參觀曆史博物館,說他自幼喜歡讀兵書,以後一定成為一名兵法大家。


    再後來的後來,他和他一起組建了麒麟戰隊。


    那個時候父親還是健康的樣子,麒麟戰隊的剪彩還放在福如東海公司正門口。


    福將深吸了一口氣,站在天井邊,看那月亮倒映在水麵上,煞是好看,他緩緩自言自語:“你說,麒麟沒散該多好?”


    “可是散了呀。”旁邊一人慢慢出聲,打斷了福將的沉思。


    哪裏是別人,正是應邀而來的言塵。


    福將卻沒有迴答,隻是靜靜看著言塵,一口氣一口氣地哈著,京都的冬日終究是有些寒冷。


    言塵笑道:“進屋吧,別凍壞了千金之軀。”


    福將何嚐不知道,言塵這麽久了,哪裏笑過很多次,從麒麟解散以來的微笑他都不願意有,更何況現在各種麻煩事層出不窮呢?又是全國大賽,又是國內服國際服的破事,又是天明島又是金陵的爛穀子往事。可是眼見他笑得那麽開心,福將也是粲然一笑:“你就不擔心金陵之旅?”


    言塵搓著手將福將領進門,輕輕哈氣打開了空調:“擔心,擔心得很呢。”


    福將白了他一眼,未發一言地看他忙前忙後,隻是從大衣裏取出今晚要討論的文件,揉一揉太陽穴看向言塵。言塵旋即是想起了什麽,掏出口袋裏市麵上僅存不多的京都紅燭,緩緩點燃。關上燈,似乎迴到了小時候兩個人一起就著一支蠟燭研究世界地圖的樣子。


    “行了,電話裏說的很明白了。這次金陵之旅和荊州之旅完全不一樣。”福將沒好氣地說道。


    言塵卻樂嗬嗬地盯著眼前的紅燭,靜靜道:“染缸的事情,就要用染缸的手法去破。天明島的事情,我來處理就行。至於聯盟那邊,南宮衡也在,你也在,都不是什麽大事情。”


    福將搖了搖頭道:“你是詭將,你總能力挽狂瀾用出奇招,但是這一次我想告訴你的是,你總是忘記最重要的一件事,也一直是你最頭疼的一件事——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福將也沒管言塵說不說話,他隻是繼續道:“我說了,你的身份暴露絕對是頂天的大事,這不僅僅影響的是整個淩煙戰隊,更是影響地方上對你的態度。荊州這裏作為整個種花家的腹地,已經被你打開突破口了。但是接下來按照計劃,依次應該是京都,金陵,北域,東海,南疆,西境各地。如果京都勉強可以算是掌控,那麽接下來的地盤,無論是誰站在我們這一邊,掌控能力幾乎都不強!”


    言塵沉思,看著眼前搖曳的紅燭,輕聲道:“我們從一開始就身陷重圍,哪怕你偶然得知了天龍的計劃也一樣。福將,你的皮影社確實是世界情報機構獨一檔的存在。但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這份計劃是聯盟有意泄露給我們的?”


    福將眼神一擰,神情不似剛剛那麽熱烈,窗外飄落的雪花似乎象征著天氣仍然寒冷,一切都再一次進入冰天雪地,他冷冷地看向窗外,心裏清楚言塵說的並無道理,在荊州國際服他們就有陽神和寒空相助,在不久前兩人甚至乘飛機離開,將聯盟留給他和言塵,這份天龍的計劃他們明明可以藏得更加隱蔽,但還是讓皮影社的人拿到了,整個種花家都知道這次世界杯的重要性,那天龍不可能不知道。


    必定,未來有一場世界杯會在種花家舉辦!


    三連冠的功績,從來不可能不被穿越火線國際聯盟重視,隻是,這幫既得利益者到底會如何將種花家削弱,真的難以估量。


    “就算你說的有道理,可是這次金陵之旅,就連皮影社都無法保證你們的安危,他們比起容易瓦解容易動怒的荊州,比起敢怒不敢言的京都,都不一樣,他們能調動的勢力實在是太多太多了。”福將皺起眉頭,長歎一口氣。


    “那就讓他們下不了手!”言塵深知福將擔憂的不是勝利,而是他們的安危。但是這次金陵之旅,豈能是安危二字能說的明白的?這可是全國大賽,是全國除了職業聯賽外最高水平的大戰,也是進軍職業現如今最快捷的通道。如果錯過這一次比賽,那麽世界杯完全就不用考慮了。別說為他自己正名,就是為麒麟正名都難。


    福將用手指輕輕叩擊桌麵:“怎麽讓他們能下不去手?這可不是在京都!他們如果直接在機場動手,我們怎麽辦?”


    言塵搖了搖頭:“要不說我是詭將,你不是呢!”


    福將看向言塵,隻聽見後者緩緩說道:“先來一計瞞天過海,我在國內服造聲勢造的越大,吸引的目光就會越多。金陵那些人就不得不考慮國內服的事情,這是第一步。另外,我在新聞發布會的說辭,和南宮衡的態度,金陵的記者也看在眼裏,這是第二步。再者,我不會第一時間落地金陵,但淩煙要提前去!這樣就算他們要在機場動手,找的人肯定也是我,而不是你們。否則,他們沒法對公眾解釋,聯盟完全可以將舉辦地點提前改變!”


    “你有沒有考慮過舉辦地點改變的難度?”福將捂臉,紅燭緩緩燒到了二分之一,窗外的風雪也越來越猛烈,照映的兩人麵孔愈發冷冽。


    “用計,就不要計較後果。”言塵繼續道,“之後我會在金陵露麵然後迅速離開,我們的第一場戰八成對方會先造勢和試探。然後雙管齊下來給我們施加壓力,但是直到小組賽我們都不會有很大威脅,因為他們要不斷試探我們的底牌,以及我的位置。所以,第二計就是暗度陳倉,我得解決天明島的事情,不是這幾天也差不多了,陽神寒空出事他們竟然一點消息沒有這是不對勁的,必須提前和暮月聯係。這時候你再去金陵,可操作的空間就很多了。尤其是對方會盯著我身份下手的事情,肆名有機會反將一軍,你的出現也會讓部分人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誰都知道你在,皮影社就在。但其實皮影社要和我一起去一趟天明島,那裏同樣重要。”


    福將輕輕點頭,他清楚言塵的想法了。可是這樣的壞處同樣顯現,對方找不到下手對象,己方也完全不知道對方會盯著誰下手,皮影社的壓力會驟然增大。更別提,皮影社有些人自從父親交到自己手上,愈發蠢蠢欲動了。


    “當然,進入小組賽不是結束。拿下冠軍才是正題。”言塵看著紅燭隻剩下短短的五分之一,繼續道,“天明島的事情結束後,我必須立刻返迴金陵。無論能不能控製住天明島的反撲,我都得迴來。小組賽是金陵製造的第一場圍剿最佳時機,如果我不在場,可能淩煙的士氣會受到極大的打擊,後麵每一場比賽都會是各省隊的第一出線,我們隻是紙麵實力有優勢罷了。至於,國內服隻能相信南極星不會那麽快崩潰,當然,晴川戰隊願不願意投入國內服是他們的事情,就算願意,冷月秋和天明島等人的聯手,也是異常艱難。”


    言塵輕輕唿出一口氣,福將一直沒有打斷他的發言,隻是一直聆聽著,思考著計劃的漏洞。前者閉上眼睛繼續道:“我們要做好舉世為敵的準備,很有可能,在重迴職業賽場之前,這是最艱難的一場仗!很有可能,淩煙不複淩煙,和當年的麒麟一樣。”


    福將看著紅燭緩緩熄滅,窗外的風雪終於停息,洋洋灑灑的月光照進了屋內,亮如白晝,但卻無比寒冷,透人心脾。他扭頭輕輕補充上一句:“還記得你在麒麟曾經和我說過的話嗎?你說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我現在大概能接上下一句了。”


    “紅燭滿堂沒有一絲火花是黑暗的!”


    言塵輕輕咀嚼著這一句話,輕輕咀嚼著麒麟二字,看著福將堅定踏步而出的背影。


    緩緩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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