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天晚上在山洞沈應霖為了不讓他的體溫流失還壓著他直到昏迷,可現在是什麽情況?


    他這是……被丟下了?


    楚亦瀾迷茫的看著灰蒙蒙的天空,細小的雨滴無止境的下著,打在身上冰冷徹骨,掠奪著本就不多的體溫。


    身體各處也疼的厲害,尤其是被折騰了一夜的地方,疼的幾乎沒有感覺了。


    一睜眼,身邊沒有沈應霖,隻有他孤零零的躺在雨地裏,又渴又餓,又冷又疼。


    可能是沈應霖拖他走一段路覺得沒必要再帶著這麽個累贅,把他丟下了吧。


    勾起的唇角透著無限悲涼與嘲諷,他試圖爬了好幾次卻還是因為無力的身體以及雙|腿|間的刺|疼而摔倒在了地上。


    掌心被樹枝劃開,鮮血汩汩,楚亦瀾仿佛不知疼痛爬到樹邊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站起來。


    衣服濕透了貼在身上冷的很,但他又不能將這唯一一件還算完好無損的襯衫脫掉,身上指不定多少傷痕,總不能光著身子,拖著這滿身痕跡走出去吧?


    楚亦瀾微眯著眼睛,仰起頭,張開烏紫色的嘴唇接著天上的雨水潤了潤喉嚨。


    靠在樹上等著身體恢複一點力氣,他才抱著肩膀,縮成一團步履蹣跚的往前走。


    不知道這到底什麽地方,也不知道究竟該往哪裏走,隻能繼續往前,往前,往前……


    一路不知摔倒了多少次,被樹枝劃開多少道傷痕,好在寒冷稍微減緩了他的痛楚,拖著疼痛不堪的身體也走了一段路程。


    聽到前麵有動靜,還以為是沈應霖迴來了,發灰絕望的瞳孔猛然亮了起來。


    “沈……”


    ‘沈應霖’的名字還沒叫出口,就見前麵衝出幾個戴著彌勒佛麵具的人,而且各個手裏都拿著槍。


    楚亦瀾臉色霎時一變,轉身就想跑,誰知後麵不知什麽時候也多了幾個人,而為首的正是戴著黑色彌勒佛麵具的宴非昂。


    怎麽會,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難道,一直都在追蹤他們?


    “喲,瞧瞧我們找到什麽了?”宴非昂晃著手裏的槍,不疾不徐的走上前,“找到了一隻落單的兔子,而且這隻兔子,看上去情況不太好呀。”


    楚亦瀾臉色慘白,嘴唇烏紫,露在外麵的皮膚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痕,又髒又邋遢,倒在路邊可能連條狗都不願意搭理他。


    楚亦瀾往後退了幾步,找到棵樹支撐著已沒多少力氣的身體,眼睜睜的看著這群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十五步,十步,五步……


    直到宴非昂走到麵前,楚亦瀾也沒開口,隻目不轉睛 ,無畏無懼的盯著他。


    宴非昂用槍口挑起楚亦瀾的下巴,在他的下巴上用力點了兩下,“告訴我,沈應霖在哪兒?”


    楚亦瀾雙唇隱隱發顫,一張口,嘴巴就裂開了一道口子疼的很,所以他隻是搖搖頭。


    “嗬!”宴非昂冷笑聲,槍口抵在楚亦瀾眼角的紅色淚痣上,“姓楚的,別想挑戰我的耐心,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他在哪兒,沈應霖,在哪裏?”


    “我,我不知道!”楚亦瀾覺得肺好像有點問題,自己現在連唿吸都很疼,模糊嘶啞的聲音緩緩地吐出一句,“他……把我丟下了。”


    “是嗎?”


    槍口順著楚亦瀾的臉頰逐漸往下,滑過因害怕而小幅度吞咽的喉結,落在男人削瘦的鎖骨之上。


    看到脖子上露出的那些曖昧痕跡,宴非昂心底一陣厭惡,逃生路上還不忘做這種事?


    宴非昂嫌惡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垃圾,“嘖嘖嘖,你可別告訴我,你這一身曖昧的痕跡是自己弄出來的,咬痕看著還很新,邊緣還滲著血,沒看出你們昨天還激烈的呢。”


    楚亦瀾咬唇懶得跟他解釋,雨水順著削瘦的臉頰不斷地滑落,溫度的急劇流失讓他暗紫色的嘴唇又開始變得淒白,裂痕處冒出紅色的血珠。


    明明虛弱的都快要死了還在這裏逞強,明明心裏害怕的要死這雙眼睛卻還是冷冷的,毫無波瀾,真是讓人覺得討厭。


    “不知好歹的賤東西。”


    “啪”的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的楚亦瀾還沒緩過神來,脖子就被宴非昂一把掐住。


    宴非昂力氣大的胳膊上的肌肉都快把袖子撐裂了,“不說話,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不如想想是你的嘴硬,還是你脖子更硬?”


    他常年健身,單手掐住楚亦瀾的脖子將人往上一點一點抬起完全不費力氣,他甚至都覺得手下這人是沒有重量的,就這麽輕輕鬆鬆的將人提起來了。


    耳朵裏嗡嗡嗡的,楚亦瀾後背貼在樹上蹭的生疼,他被掐的眼前發黑,渾身血液幾乎在一瞬間急速衝上頭頂,求生本能讓他不斷拍打著宴非昂的胳膊,而後者的胳膊肌肉攏起,硬的可怕,他的力道還在不斷增加,讓他連拍打的力氣都沒有。


    耳朵裏嗡嗡嗡的聲音消失的很快,快到他立刻就聽不到周邊的人在說什麽。


    他知道,耳朵,又聽不見了。


    細長的脖子發出恐怖的咯咯聲,唿吸困難,氧氣不足,楚亦瀾額頭青筋暴起,臉色漲的通紅,隻要宴非昂拇指稍稍再用點力,下一秒楚亦瀾的頸骨就會立刻折斷。


    這般生不如死的活著真的折磨人,不想掙紮了,也不願再掙紮了。


    楚亦瀾眼皮輕顫閉上眼睛,雙手垂落無力的垂落在兩邊,濕黑的中長發遮住了他的臉,而半張著的嘴角卻露出一股釋然解脫的笑容。


    就這樣死了,挺好的。


    宴非昂烏黑的眼睛沉的如最深的海底,陰暗冰冷沒有半分心軟,隻待楚亦瀾脖頸快要被擰斷的時候,他忽然鬆開了手,發出了幾聲讓人難以捉摸的大笑。


    “哈哈哈哈!”


    宴非昂笑著笑著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覷了眼倒在地上隻剩薄弱唿吸的人。


    蹲到楚亦瀾麵前,宴非昂拽住他的頭發逼著他仰起頭看向自己,“有意思,你可真的是太有意思了,怪不得沈應霖這麽喜歡折磨你,你這副痛苦又隱忍的模樣實在是太讓人著迷,讓人恨不得立馬毀了你。”


    “剛剛你是不是以為我就要殺了你了,這種瀕臨死亡的感覺怎麽樣?是不是很痛苦,很害怕,很想求饒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頭皮好似被撕|裂般疼,但楚亦瀾沒有睜眼,也沒有出聲,削瘦冰冷的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著。


    聽不見這些肮髒齷齪的聲音也好,能讓他的耳朵稍微清靜清靜。


    宴非昂拍拍楚亦瀾慘白的臉,衝著旁邊兩人使了個眼色,那兩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著楚亦瀾的胳膊,其中一人掐住楚亦瀾的下巴逼著他抬起頭來。


    楚亦瀾始終閉著眼不吭一聲,宴非昂也最討厭說話得不到迴應。


    看著狼狽不堪的人,宴非昂眉梢挑了下,“我一直覺得再硬的骨頭都有被打斷的一天,遊輪上那一腳沒能讓你跪下,你說今天我能成功讓你跪在我麵前麽?”


    語落之間,就聽嘎吱兩聲骨頭徹底錯位的聲音,牽製住楚亦瀾身體的兩個保鏢一左一右踹完他的膝蓋同時鬆手,失去支撐的人無力的跪在了地上。


    刺骨鑽心般的劇痛讓楚亦瀾的雙唇已被咬的血紅一片,臉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冷汗,他費力的睜開眼看了一眼宴非昂,看著他嘴巴在動卻不知道在說什麽,而後選擇沉默的閉上了眼,不再管他自說自話。


    “厲害呀,這樣你都不叫疼,這不比白朔雁那孬種有骨氣多了?”宴非昂看戲似的拍拍手為他鼓掌,“但凡白朔雁有你這一半兒不怕死的精神,我也不會那麽瞧不起他。”


    他們明明有著相同的麵容,可骨子裏流淌的血竟是完全不同。


    似是不太滿意楚亦瀾這漠視的態度,宴非昂眉頭皺了皺,就不信他不會怕,不會求饒?


    想起楚亦瀾看到蘇讚拿出藥時的驚恐,宴非昂嘴角露出殘忍戲謔的笑,他衝著周邊這幾個人笑了笑。


    “別看他現在這副落魄模樣,我們這位美人可是魅力十足,床|技|一|流,就是大名鼎鼎的沈總逃亡路上都不忘尋歡作樂,可見這技術好到什麽地步,不如也讓兄弟們來個野|戰,享受享受?”


    楚亦瀾覺得身體好像被誰翻過來,襯衫也被人拽開,冰冷一片。


    身體被人固定住,動彈不得。


    可能,是宴非昂下的命令吧,不過對著這副滿是傷痕汙泥的身子也能下得去手,他們也真是油鹽不忌了。


    楚亦瀾無所謂的想著。


    宴非昂抱著雙臂站在邊上欣賞著,他愉快的發現,楚亦瀾緊閉著的睫毛輕微的顫動著,哪怕真的很輕,很緩慢,他還是看到了。


    果然,隻有這種事才會讓他感到害怕,那就等著他求饒好了,反正他有的時間慢慢欣賞,慢慢等待。


    不管他們如何待他,楚亦瀾一副視死如歸,不願再掙紮的模樣,好像這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了。


    就在最後一塊遮擋物快要被撕開時,頭頂上方響起了螺旋槳的聲音。


    宴非昂猛然變了臉,急忙衝著那兩人道:“快,先把人拖走。”


    然而壓在楚亦瀾身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肩膀就被子|彈射穿,慘叫一聲摔在了地上。


    另外一人也放開楚亦瀾急匆匆往後退去,任由身上隻剩下一件遮擋物的楚亦瀾倒在雨地裏。


    楚亦瀾渾身已沒什麽知覺,耳朵聽不到,也不想去看來的人是誰,又會發生什麽,總之死不了,就很遺憾。


    周邊全是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一群穿著特警服的人衝出來將這裏全部包圍。


    “宴大少爺,這就是你幫助警方尋找受害人的方式?”


    沈應霖一身黑衣,撐著傘從警方後麵走了出來,看到滿身傷痕的楚亦瀾時雙眸閃過一絲陰狠寒光,好在及時趕迴來了,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宴非昂倒是沒想到沈應霖這麽快就跟劉廳長他們匯合了,臉上頓時沒了笑意,聲音仿佛在壓抑著什麽,“誤會,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我們走的好好,是這個流浪漢突然出現襲擊了我,我還以為他是什麽野人之類的就出手反抗了下,這應該屬於正當防衛,不算過分吧?”


    沈應霖黑眸寒光綻放,“正當防衛需要把人衣服都扒了?”


    宴非昂立即反駁,“都說了是正當防衛,我怎麽知道他身上有沒有攜帶什麽其他兇險的武器,自然是要扒光了好好檢查檢查?”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看到劉廳長他們過來了,也是麵不改色心不跳,睜著眼睛說瞎話,還將被抓的幾乎看不到傷痕的胳膊露出來,“劉廳長,你快瞧瞧,這就是他剛剛抓的,我要不是躲閃的及時,恐怕就被他偷襲成功了。”


    “你……”沈應霖剛要發怒就被劉廳長按住了肩膀。


    “宴少能配合我們警方一起搜尋受害人已經很不容易了,我想宴少這麽慷慨大義,應該也會配合我們警方進行調查的,你說是吧?”


    劉廳長看了眼楚亦瀾,上前繼續道:“既然最後一位失蹤的人已經找到了,咱們也可以收隊迴去了,其他的就等到迴去再說,等他醒了,錄個筆供就什麽都清楚了,你說呢,宴少?”


    宴非昂雙手一攤,極其坦蕩的說:“當然,雖然沒有直接證據可以證明我是傷害沈總的兇手,但沈總和他的小情兒到底是在我的歡迎會上出的事,我自然是有責任配合警方調查清楚的,不過劉廳長你也知道,我是外籍,就算要做筆錄,恐怕也……”


    宴非昂話裏帶話,笑的頗為無奈:“還是等到乾州那邊來人再說吧,畢竟這也事關我晏家的名聲,您覺得呢?”


    劉廳長一愣,看了一眼沈應霖,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迴複:“當然,既然牽扯到了乾州那邊,自然也要等乾州那邊來人,不能平白無故壞了宴少的名聲,毀了晏家的聲譽。”


    “還是劉廳長深明大義。”宴非昂打了個響指,“既然沒我們的事了,我們就先走了。”


    劉廳長衝著他笑了下,衝著身後兩特警揮揮手示意他們讓路。


    沈應霖剛動一下,劉廳長便咬著牙小聲提醒:“他畢竟是乾州那邊的,就算我們勢力再大也壓不住那邊,目前靜觀其變,等找到充足的證據再說,你還是先去看看你的人怎麽樣吧。”


    沈應霖雙手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迴頭時一個特警已蹲在楚亦瀾麵前要將他抱起來。


    沈應霖突然扔掉手裏的傘,淋著雨快步走過去,一把奪過特警懷裏的人,看到他雙腿無力耷拉著時,眼中殺意幾乎如狂潮般爆發,“宴非昂,你敢動他,我一定讓你付出代價。”


    楚亦瀾哪怕被他親手折磨的死去活來,痛不欲生,那也是他的人,他的手段,在沒有厭棄之前,他決不允許任何人越過他挑戰他,這筆賬他記下了。


    因為帶著昏迷的楚亦瀾實在是走得太艱難,所以沈應霖才想著將人放在樹下找到人再迴來接他,沒想到會下這麽大的雨,而且就這麽幾個小時,發生了這麽多事。


    楚亦瀾此刻的臉色比任何時候都灰敗得可怕,光從那青紫充滿淤血的掐痕就可以看出他當時真的是命懸一線,隻再稍稍用點力氣,哪怕隻是一點點,他的脖子就會被折斷,怕是宴非昂覺得就這麽掐死他不夠過癮,又讓人這般折磨羞辱他。


    “楚亦瀾,沒事了。”


    沈應霖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發顫,抱著楚亦瀾的胳膊竟驀然的有些發抖。


    楚亦瀾聽不到聲音,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他緩慢地睜開眼,被劉海遮住的黑眸隱藏著一種旁人無法讀懂的絕望與悲哀,清冷抗拒的眸子淡淡地看了沈應霖一眼又重新閉上偏過頭去,露出一截淒慘青紫的脖頸……


    “別咬了。”


    看著從楚亦瀾嘴角滲出的血,沈應霖伸手強行掰開了死咬在一起的嘴唇。


    楚亦瀾口腔內壁被咬的血肉模糊,到最後可能是因為太疼,疼的他連咬斷舌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以至於舌頭上好幾道痕跡不一,不是很深的咬傷,混在一起莫名的讓人感到心酸。


    沈應霖將外套脫下來裹住楚亦瀾的身體,小心吻了吻他的唇角:“楚亦瀾,我帶你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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