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襯著楚亦瀾那張慘白的臉,臉上的血已被擦幹淨,身體也在逐漸迴暖,但楚亦瀾本就有點發燒,直到現在還是迷迷糊糊的,身體忽冷忽熱。


    襯衫被沈應霖脫到腰間,肩膀上的傷口汩汩流血,那顆子|彈不偏不倚打在楚亦瀾肩膀的紋身上,血讓這個紋身變得更為鮮豔昳麗,也多了幾分脆弱感。


    子|彈卡在他的骨頭上,若放任不管他會流血而亡,若是動手生挖,怕是他堅持不住會昏死過去。


    楚亦瀾不比他皮糙肉厚的,哪怕子|彈再深,咬咬牙就能動手挖出來。


    “楚亦瀾,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沈應霖晃了晃楚亦瀾的肩膀,後者沒有半點意識,“一會兒我必須要把你這顆子|彈挖出來,沒有麻藥你會很疼,若想活命,你就必須忍住,聽到沒有?”


    楚亦瀾燒的不省人事,嘴裏呢喃著什麽,沈應霖靠近聽了半天也沒能聽懂。


    看了眼被燒的通紅的軍|刀,沈應霖將楚亦瀾身子側過來抱在懷裏,拿起刀子對準了流血的傷口,鮮紅的血流淌過雪白的皮膚顯得異樣刺眼。


    “啊~”


    燙得通紅的刀子剛觸碰到柔軟的皮膚便發出‘滋’的一聲,楚亦瀾叫的淒慘,身體疼的蜷縮在沈應霖懷裏掙紮著,“疼,好疼,放開我……”


    “忍一忍!”


    刀子越發深入,楚亦瀾的叫聲越來越弱,嘴角咬到不停滲血,身體下意識的往沈應霖懷裏縮著。


    “已經碰到子|彈,馬上就能取出來,你再忍一忍。”低頭看了眼渾身被冷汗浸透,眼皮子動都不動一下的人,沈應霖蹙眉急忙吼道,“楚亦瀾,這裏溫度太低你不能睡,一睡就醒不過來了,你不能睡聽到沒有。”


    原本漸沉的意識被沈應霖沒溫度的聲音喊了迴來,濕潤的睫毛眨了眨,隻感覺冷,從骨子裏散發出的那股冷意快要將他吞沒了。


    “沈,沈應霖……”


    沈應霖將耳朵貼在楚亦瀾的唇邊,“我聽不清楚你在說什麽?”


    楚亦瀾幹咳一聲,蒼白幹裂的嘴唇微微開合,“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


    記不清這是楚亦瀾多少次求他放過他了。


    沈應霖怔了下,心底溢出的酸楚讓他的手發抖,刀子差點沒拿住,“楚亦瀾,你想走,也要有命走出去。”


    “我好痛啊,我真的好痛……”


    身上太多的傷口以至於他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哪裏更疼,從遇到沈應霖開始身上的傷口大|大小小無數,舊傷還沒好又添了新傷且一次比一次嚴重,好幾次他連命都差點丟了,可為什麽這個人始終不願意放過他呢?


    “求你,放過我,讓我走吧……”


    又知沈應霖絕對不會這麽輕易的讓他離開,眼淚悄無聲息的從眼角滴落,楚亦瀾閉上眼睛藏起眼底的絕望,啞聲道:“要麽你就讓我死,給我一個解脫,我不想再這麽痛下去,我真的受不了,我受不了……”


    黑眸倒映著楚亦瀾毫無血色的臉,沈應霖難受的深吸口氣,手一使勁兒將子|彈挖了出來扔到了火堆裏,“子|彈挖出來了。”


    楚亦瀾很疼很疼,疼到身體不受控製的發抖,好像肩膀骨頭被沈應霖活生生拆掉了一根似的,可他沒有再發出聲音,臉上糊滿了血和眼淚。


    用剩下的紗布將楚亦瀾傷口簡單包紮了下,沈應霖低頭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心酸,腦子裏忽然迴想起楚亦瀾在甲板上說的那句話。


    他說:“沈應霖,我不是他。”


    因為不是他,所以不會在沈應霖背後捅刀子。


    因為不是他,所以不會在生死關頭選擇拋棄背叛。


    也因為不是他,所以他不該承受不屬於這些痛苦劫難。


    “可你姓白,你身上也流淌著白家的血。”沈應霖心裏五味雜陳,聲音帶著幾分嘶啞,“白家欠我那麽多條命,總該有人償還,找不到他,就隻能你來還。”


    楚亦瀾低低的喘息著,睜了好幾次,終於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借著微弱的火光他看到同樣紅了眼眶的沈應霖,迷糊不清間好似聽到了‘白’什麽的。


    “不是,我不是……”


    眼皮沉重的很,楚亦瀾還在努力的睜著,努力為自己辯解,努力想讓沈應霖知道他不是白朔雁,他一邊搖著頭一邊嘶啞低弱地道:“我不是白朔雁,我不是他,我沒有害過你,我沒有……”


    聽著他不斷的重複著‘我不是他‘‘我沒有害你’,沈應霖心裏一顫,把這具冷的像冰一樣的身體抱的更緊,想讓他暖和一些。


    “我知道,你是楚亦瀾,你不是他。”


    木棍被燒的劈裏啪啦響,伴隨著楚亦瀾令人心碎的低聲抽泣,像是無數刀子在沈應霖心口來迴戳著,他頭一次感覺到心髒如此不受控製的疼。


    沈應霖閉上眼睛歎口氣,像是做了什麽決定,額頭貼在楚亦瀾冰冷的臉頰上。


    “楚亦瀾,我答應你,找到白朔雁,我就放你走,讓你帶著弟弟妹妹一起走,我保證你們後半生不再被人打擾,讓你們一家三口平平靜靜的生活下去。”


    “真的?”


    黯淡的眸子亮起了光,楚亦瀾頓時像剛得到救贖的死囚般抓住沈應霖的衣領,“你……”


    動作太大扯到傷口楚亦瀾疼的皺緊眉頭,一直抽氣,他沒有顧及到傷口有多疼,虛弱的一遍又一遍的確認,“你會放我走,你真的會放我們走?”


    “是!”


    沈應霖看著他濕潤的眼睛,心中微撼,沒想到經過這麽多事這雙眼睛仍舊清澈盈亮,幹淨通透的像兩塊漂亮珍貴的水晶,堅冷的心終究軟了下來,泛著溫溫的熱度。


    “楚亦瀾,我會讓你們走。”


    他拿過被火烘的半幹的外套蓋住楚亦瀾那具布滿傷痕的身體,試著把他抱起來,但因體力耗的太厲害剛站起來又跌坐了下去,肩膀撞在山壁上疼的他當即皺眉,倒吸涼氣。


    一天一夜沒吃沒睡,又忍著傷口背著楚亦瀾走了這麽久,身體果然還是到了極限。


    這山洞距離海邊太近,防止宴非昂的人先找過來,這裏還是不能久留,需要立刻離開。


    沈應霖咬著牙強行撐著身子站了起來,低頭吻了吻楚亦瀾被淚水模糊的眼睛,像是為了讓他安心,也讓他能夠堅持住,擲地有聲的說:“楚亦瀾,隻要找到白朔雁,我就立馬送你們離開,決不食言。”


    楚亦瀾怔怔地盯著他看了半晌像是在確認他言語裏的真實性,攥著沈應霖衣領的指尖在輕輕的發抖,包括他的身體,他的聲音抖的非常厲害,他還是不敢確信,“你,你真的……”


    麵對滿身傷痕的人,沈應霖心疼又愧疚,微微側頭,小心翼翼地吻了下他冰冷發抖的指尖,“我保證!”


    得到了沈應霖的保證,籠罩楚亦瀾心底的黑雲散去,又讓他燃起了對生的渴望,心情無比複雜,誠惶誠恐間又夾雜著無以言說的欣喜若狂。


    幹裂的唇角往上揚了揚,發出一聲釋然的輕笑,視線越發模糊不清,“好,我信你……”


    “我信……”


    楚亦瀾身體虛的厲害,竭盡全力的說完,到底扛不住在劇烈疼痛中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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