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什麽時候開始,每次一睜眼看到的就隻有一片黑暗,仿佛永遠都看不到盡頭。


    “為什麽……”


    沒有血色的嘴唇上下開合著,嗓子刀割開似的疼,疼到後半句話已經沒有力氣再說出來。


    為什麽還不死啊,為什麽都已經這樣了還沒有死,為什麽要救他,為什麽還要他活的這麽痛苦呢……


    發灰的瞳孔呆滯的望著眼前的虛空,隨著他的一唿一吸,氧氣罩上彌漫上一層透明的霧氣。


    想笑,嘴巴幹裂一張開就疼。


    想哭,眼睛幹澀到擠不出一滴眼淚。


    刺眼的水晶吊燈‘啪’的一下亮起,楚亦瀾下意識的眯了下眼睛。


    站在門口的人並不是沈應霖,而是先前跟他說了奇怪話語的宋行淵。


    楚亦瀾並不知道為什麽出現在這裏的人會是宋行淵,這個人又究竟想做什麽?


    宋行淵穿著灰色居家服,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像是站在那兒等了許久。


    他走路好像總是這麽靜悄悄的,沒有聲音。


    宋行淵走到病床前,將手裏的文件打開,資料展示在楚亦瀾麵前:“你的父親叫楚越,是嗎?”


    肯定的語氣自然是將楚亦瀾的身世背景調查的清清楚楚了。


    記憶中,父親不喜歡拍照,被封殺以後網上更是再也沒有他的任何信息,照片。


    原來已經這麽久了,久到他已經快忘了父親長得什麽模樣。


    楚亦瀾望著資料上的那張二寸照片出了會兒神,隨後視線被旁邊一欄的‘未婚’吸引,盈澈的眸子閃過一絲疑惑。


    父親和母親明明是夫妻,怎麽父親的資料是未婚呢?


    楚亦瀾抬起腫脹一大圈的手將氧氣罩摘掉,隨後雙手撐著床邊緩慢的坐起來,由於身體多處骨折疼的厲害,他坐在床上緩了半天,才將這股疼強行壓了下去。


    他一把拿過宋行淵手裏的資料,仔仔細細的翻看著,做了好幾次吞咽動作才讓喉嚨好不容易舒服一些,然而發出的聲音還是虛弱沙啞的厲害:“弄錯了,這,這不是我父親的資料,他……”


    “他的確是你的父親,楚越。”宋行淵水碧色的眼神有些冷,“楚亦瀾,你知不知道沈應霖為什麽不願意放過你?”


    “因為我跟……跟白朔雁……”


    因為他跟白朔雁長得一樣,沈應霖把他當做替身來報複,不是嗎?


    “沒錯,你跟白朔雁長得很像,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帶著檀香的冰冷手指緩慢撫在楚亦瀾眼角的紅色淚痣上,“甚至連淚痣的顏色,位置都長得一樣,你就沒想過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相似的人,怎麽偏偏是你跟白朔雁長得一樣,偏偏是你救了瀕死的沈應霖?”


    “你……什麽意思?”隨著聲帶震動,楚亦瀾喉嚨裏的那股腥鹹的味道隨之翻湧上來,他拚命的壓抑著,“你是說,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可他除了這張臉,一雙弟妹之外,什麽都沒有,平庸到連給這些上流貴族提鞋都不夠,沈應霖有什麽要設計他的必要?


    宋行淵深深地凝望著楚亦瀾許久,目光深沉到幾乎看不出任何情緒。


    忽然,他笑了一下,笑的頗為無奈:“原來,你什麽都不懂啊。”


    還以為楚越會將一些重要的線索告訴他,沒想到楚亦瀾隻是一張無比幹淨雪白的白紙。


    什麽蕤雪族、什麽血帶香、什麽實驗室,還有整個蕤雪族被滅之事……


    他統統都不知道……


    他應該也不認識楚明川吧……


    “嗬,他把你保護的真好。”


    宋行淵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但他的麵部表情控製的很好,讓人絲毫看不出他現在到底是懷著怎樣的情緒,他深吸口氣,定定的看著楚亦瀾,“楚越的死不是意外,是謀殺。”


    “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出事……”


    楚亦瀾一直都知道父親的死有異常,但他找不到證據,屍體早就被焚毀,驗屍報告他也隻看了一眼就不見了,他至今都沒弄明白那些強行將父親抓上車的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為了保護弟妹,他甚至不敢查的太深,生怕查到什麽不該查的,讓宣晴宣瑜置身於危險之中。


    一直都想等到宣晴宣瑜長大成人,離開這個地方,自己毫無後顧之憂後再放手去查父親的死因……


    可沈應霖似乎也在調查父親的事,到底,到底他們在隱瞞什麽?


    父親究竟隱藏了什麽秘密能讓他們這麽前赴後繼,連他死了都不得安生?


    宋行淵忽然拿過楚亦瀾手中的資料,指著照片上的楚越,“他的右眼角曾經也有一顆紅色淚痣,是被他親手挖掉的,除此之外,他手腕上還有一個很特殊的火焰圖騰,這個圖騰你應該看過?”


    “紅色小火苗形成的火圈……”


    “沒錯,就是它。”


    宋行淵幾不可見的微微一蹙眉,像是在猶豫,在思考著要不要將一切告訴他,但楚越既然能將他保護的這麽好,是不是意味著他並不願意讓楚亦瀾也陷身於仇恨之中?


    真是不公平啊,楚亦瀾活的像張白紙,而同為蕤雪族人的楚明川卻因為仇恨將自己墜入到了最深的地獄裏。


    紙張捏到變形,宋行淵看著楚亦瀾蒼白的臉頰和那無所知知的不解疑惑之色,歎了口氣:“我曾見過楚越一次,他是個很溫柔很美好的人,既然他不願意讓你知道這些肮髒殘酷的事,我也沒有必要告訴你太多,好好休息吧,我會盡量從沈應霖手裏保住你。”


    這到底是沈應霖的地盤,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才剛迴國勢力背景都強不過沈應霖。


    即便冒險將楚亦瀾送走,怕是很快就會被沈應霖的人找到,在沒有萬全之策前,按兵不動才是上上之策。


    宋行淵當著楚亦瀾的麵將資料撕毀,“楚亦瀾,今天就當我沒來過,也沒有跟你說過這些,你把一切都忘了吧。”


    見宋行淵要走,楚亦瀾也不顧手背上還掛著吊水,連忙抓住他,也不管嗓子疼不疼,匆忙道:“既然你已經告訴我了,為什麽隻說一半,我需要知道真相……”


    “焰火圖騰,並不是每一個蕤雪族人都有,它是蕤雪族族長獨有的標誌,到了一定時間就會顯現出來。”


    宋行淵將抓在胳膊上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又盯著楚亦瀾除了清晰可見的血管之外什麽標誌都沒有的纖細手腕看了片刻,揚了揚唇,輕聲道,“如果你還想知道更多,那就靜靜地等待吧,等那個人親自找上你,我相信很快他就會出現在你麵前。”


    “那個人?”楚亦瀾不明所以,“他,他是誰,跟我有什麽關係?”


    見宋行淵臉色又變得落寞非常,楚亦瀾想起之前他說的那個人,試探性的問:“是楚明川,你口中的妻子,我的族人,是嗎?”


    “他一定……會來找你的!”


    宋行淵說完便不再管為了追他而跌落下床的楚亦瀾。


    “喂,你迴來,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會知道這麽多?”


    身體多處劇烈疼痛,楚亦瀾臉色煞白,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追到門口卻早已不見宋行淵的身影。


    既然已經找上他了,為什麽還要這般藏頭露尾,隻說半截話,?


    父親是被誰殺死的,楚明川是誰,蕤雪族又是怎麽迴事,還有圖騰,血香……


    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


    楚亦瀾疼的倒吸口涼氣,他甚至找不出到底哪裏更疼,好似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剛走到樓梯口,迎麵便遇上了沉著臉,渾身被寒意包裹著的沈應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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