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名蒙著麵的黑衣人追趕著延離盛。


    延離盛捂著胸口,緊咬著唇瓣,用盡全力往前跑。


    一把飛刀刺入他的小腿,延離盛整個身子撲倒在地。


    疼的皺起眉頭,五官都擠到了一起。


    “是餘蘊讓你們來的?”他手撐著地,不停的往後退。


    一把刀抵住他的後背,延離盛的身子瞬間變得僵硬,不敢動彈,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他仰著頭,看著麵前黑衣人的眼睛,


    “隻要你們放了我,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噗嗤------劍刃沒入身體之中。


    眼前黑衣人的屍體猝不及防倒在延離盛的身上,其餘黑衣人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震驚。


    刀光劍影。


    月亮緩緩從雲層中露出彎彎的身影,灑下淡淡的光照在大地之上。


    帶著溫度的血濺在延離盛的臉上,他胡亂的抹開,一雙眼帶著濃濃的恨意。


    他的手緊緊攥著,越收越緊,手臂上的青筋尤其明顯。


    “殿下。”


    男人一襲玄色衣衫站在延離盛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延離盛。


    “國……師……”延離盛抓住國師的腳,磕了一個頭,神情急切,


    “求國師救我,如今隻有國師可以救我了。”


    鏡黎緩緩蹲下身子,眼神漠然,“殿下命不該絕,我會找人護送殿下安全到蒼南。”


    他本是前往江南治理水患,卻始終覺得事有蹊蹺,便找人頂替他先行前往江南,自己留在京城一段時間。


    卻沒想到,餘蘊當真是給了自己好大一個驚喜。


    在悄無聲息的時候,便已經將整個棋局布好。


    延離盛眼神滿是感激,閃爍著淚光,


    “國師大恩大德,日後定會相報。”


    …………


    黑夜之中,隻有一彎明月照清前方的路。


    鏡黎緩緩抬起頭,望著天上的那輪彎月,不由得出神,不知道想些什麽。


    “大人,若是餘小姐知道是我們放走的,怕是會記恨您……”阿晨語氣為難,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鏡黎的表情,低聲問道。


    “先別讓她知道,找個身形像延離盛的騙騙她。”


    鏡黎的嘴角緩緩上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眼裏一閃而過的期待,


    “阿晨,”


    “這北幽,終於要熱鬧起來了。”


    他等這一天,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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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定死了?”餘蘊眉頭緊皺,聲音帶著一絲疑惑。


    綠籬嘴角抿成一條線,心裏也不敢肯定,


    “還帶迴了屍首,說是摔下懸崖後麵目全非,小姐可要去瞧瞧?”


    餘蘊撇了撇嘴,“死人有什麽好看的。”


    她和延離盛又沒熟悉到一張看不清臉的屍體都能認出來。


    “把餘清婉帶過去瞧瞧。”餘蘊雙手撐著下巴,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連帶著眉眼也彎了彎,沾染上星星點點的笑意,


    “她不是這麽喜歡延離盛麽,讓她去辨認辨認是不是真的延離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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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還活著呢。”餘蘊身姿搖曳,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笑意,看著床上一臉憔悴的餘清婉。


    餘清婉虛弱的咳嗽了幾聲,唇色蒼白,看到是餘蘊索性閉上眼,


    “姐姐來這做什麽?我如今沒有力氣與姐姐爭辯些什麽。”


    餘蘊很自然的坐在桌邊,撚起一顆蜜餞含在嘴中,她用繡帕輕輕的擦了擦嘴,動作優雅,挺直身子,


    “我怕他們都不告訴你延離盛的消息,這不親自來告訴你一聲怕你擔心。”


    餘清婉臉上平靜的神情一瞬間皸裂,她迅速睜開眼,望著餘蘊,雙手緊緊抓著被子,


    “他怎麽了……”


    “你要不去東城樓口看看。”餘蘊一手撐著側臉,漫不經意的看著自己如蔥般細長的手指。


    餘清婉跌跌撞撞的下床,不顧一切朝外邊跑去。


    下人們攔著她,怎麽也不讓她出府。


    餘清婉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停的往下落,讓人看了便心疼不已。


    單薄的身子,更是添了幾分脆弱感,站在風中都像是能被吹倒一般。


    “爹,你讓我出去好不好?”


    餘父聽到府裏的動靜,神色匆忙的趕了過來,額間沁出不少的汗,心疼的看著餘清婉,


    “小婉,你現在還病著,聽爹的話,迴去休息好不好?”


    他彎著腰,放低姿態,一點也不像是平時那般盛氣淩人,倒真真像是一個父親,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


    真是諷刺。


    “爹,你告訴我,阿盛怎麽了?阿盛現在怎麽了?”餘清婉雙手緊緊抓著餘父的衣角,眼眶通紅,染上一層霧氣,閃爍著淚光。


    她急得跺腳,絕望不已。


    “你是太子妃,你會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他隻是一個反賊。”


    “他不是……”餘清婉不停的搖著頭,緊咬著唇瓣,


    “阿盛一定是有苦衷的……”


    她重重一口咬在餘父的手腕上,餘父疼的皺著眉頭喊。


    餘清婉趁機跑了出去。


    “都別去。”餘蘊站在眾人的麵前,目光直直的看著餘父,眸光晦暗不明,


    “不見到她怎麽會死心呢?”


    “你最好別是有什麽壞心思。”餘父目光冰冷,


    “現在可都指著你妹妹光耀餘家,你個沒用的廢物待在自己的院子裏便是,少出來丟人現眼。”


    餘蘊咬了咬後槽牙,輕笑一聲,眼裏滿是對餘父的鄙夷,


    “父親這變臉的功夫著實厲害,往日我輝煌時,總是說最愛的孩子便是我,說我是餘家的未來。”


    “也不知道您對妹妹又是有幾分的真心實意。”


    一些人在名利場上待久了,下意識也會用價值來衡量一個人。若是有用,那便是珍寶,捧在手心裏。若是沒用,那便是垃圾,放在哪裏都礙眼的很。


    餘父,便是如此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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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三皇子也真是可憐。”“可憐什麽?那還不是活該。”“活該?”“你們還不知道麽?據說是想謀害陛下被發現了,結果逃出宮被追的途中摔下懸崖死了。”


    餘清婉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沉重,像是拴著一根又粗又長的鐵鏈,拖在地上,邁不開腿。


    “那三皇子現在在哪……”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刺痛的快要說不出話。


    “喏,城門口。”


    “陛下下令將他的屍首吊在城門上,以示懲戒。”


    餘清婉站在城門下,便見地上有血跡,像是一朵一朵暈染在土地上從而開出的花。


    原本鮮豔的紅色變得有些暗淡。


    餘清婉抬起頭,便見到了人們口中的三皇子,嚇得跌坐在地上,眼淚不受控製的落下。


    滿眼絕望。


    “阿盛……”


    她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


    “小姐,二小姐這反應,那屍體怕真是三皇子的。”


    “但願如此。”餘蘊看著餘清婉的身影,長長的唿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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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方對壘,如同棋盤上的黑白兩棋,總要分出個勝負,可在勝負揭曉之前,誰也不會知道答案。


    一子錯,也許便會滿盤皆輸。


    兩年後------


    “蒼南軍勢如破竹,如今便快要打到京城了!”


    大殿之上人心惶惶,誰也沒想到鎮守蒼南的大將軍會起兵造反,大家更沒想到的是以為已經死去的三皇子,竟然沒死,甚至還聯合大將軍一同造反。


    “老三那提了什麽條件?”皇帝聽著下邊的人嘰嘰喳喳的討論,心裏煩躁的很。


    “他說……他說……”


    “支支吾吾的做什麽,他說什麽?”皇帝抬眸,額頭擠成了川字型,仿佛有一條黑線,臉上的不耐煩愈發明顯。


    “他說……除非陛下禪位,否則就血洗皇城。”


    血洗皇城。


    眾人皆是一驚,不由得吞咽著口水,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皇帝的神情。


    “眾卿家以為如何?”皇帝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晦暗不明。


    眾人將頭埋得低低的,不敢作聲。


    “怎麽,現在不敢說了,”皇帝起身,怒目圓瞪,


    “朕還活著,你們就想讓朕禪位?”


    他眉頭緊緊皺著,眼裏迸射出寒霜,


    “把剛剛說話那幾個拖下去斬了。”


    一股寒意包裹著大殿。


    大氣不敢喘,生怕因此遭受連累喪了命。


    …………


    “國師大人,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斬了六名官員。”


    “是啊,陛下這兩邊的脾氣喜怒無常,隻怕再這麽下去,我們的小命也不保啊。”


    “國師大人,您快相信辦法吧,陛下一向是能聽進您話的。”


    幾個官員,眼神焦急,實在是害怕的很,想要尋求鏡黎的幫助。


    鏡黎氣定神閑的坐在亭中撫琴,好半天才開口,


    “想辦法傳信給太子吧,太子即位名正言順不是嗎?”


    幾人立馬懂了鏡黎的意思,連忙鞠躬道謝,


    “多謝國師提點。”


    琴音戛然而止,鏡黎的手摁住琴弦,


    “這幾日保護好餘蘊。”


    鏡黎繼續撥弄著琴弦,彈奏樂曲。


    曲音慷慨激昂,像是壯士單槍匹馬深入敵營,以一人之力破陣,殺出一條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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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親!”餘蘊腳步慌亂推開佛堂的門,地上散落著佛珠,彌漫著濃烈的香燭的味道。


    卻不見娘親的身影。


    “夫人呢?”餘蘊攔住門口的灑水丫鬟,冷聲問道。


    “奴……奴婢不知。”她嚇得立馬跪了下來,身子都在顫抖。


    一隻飛鏢從餘蘊的臉旁射過,紮進木樁,帶來一股輕輕的風。


    餘蘊的睫毛下意識輕輕顫動,打開紙條赫然寫著幾個字------今夜子時長樂宮,你來,便放你母親一條生路。


    餘蘊將紙條揉成一團,緊緊攥在手中。


    …………


    “我父親讓你安排的?”


    馬夫點了點頭,“大人說夫人想進宮與貴妃娘娘敘舊,便讓我拉入宮中。”


    “可有奇怪的?”餘蘊又問。


    “倒是有,平日伺候夫人的兩個丫鬟換了,是生麵孔,高大的很,像是男人。”


    餘蘊緊咬著唇瓣,日防夜防,卻沒想到餘成願還有膽量參與造反。


    最好祈求娘親無事,否則她要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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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見。”


    餘蘊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眼裏卻絲毫沒有溫度。


    男人轉過身來,眼神複雜的看著餘蘊,


    “事到如今還笑的出來。”


    “就算不笑,你也不會放過我不是嗎?”


    延離盛大笑一聲,微微歪著頭,目光直直的看著餘蘊,


    “怎麽可能放過你……”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


    延離盛拍了拍手。


    餘蘊順著延離盛的目光看向長樂宮。


    屋子內隱隱約約能夠看見火星,若隱若現的燒焦的味道傳入鼻腔。


    “你的娘親可是在裏麵的。”


    “這個禮物你喜歡嗎?”


    餘蘊大步上前,用力揪住延離盛胸前的衣袍,聲嘶力竭的喊道,


    “你衝我來啊!”


    眼底一片猩紅。


    餘蘊推開延離盛,衝入長樂宮。


    大火蔓延的很快,像是一條火龍,觸碰到的東西都吞噬幹淨。


    “娘親!你在哪兒娘親!”


    餘蘊的眼睛被煙霧熏得睜不開,一邊捂著鼻子,一邊躲閃掉下來的木塊。


    “娘親!”


    看到一個人影躺在地上,餘蘊不顧一切的往前衝。


    周圍燃燒著火,很燙,可地上的人的身子卻有些涼。


    “娘親……”


    餘蘊感受不到母親的心跳和脈搏。


    娘親隻是睡著了而已。


    餘蘊將娘親背起,朝著來時的路出去,一塊木塊落下。


    她的瞳孔瞬間睜大,將母親護在身下,木塊灼燒著她的後背,發出滋啦的聲響。


    疼的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流,


    “娘親……蘊兒……帶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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