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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雪壓在枝丫上,枝丫被壓的向下彎著,忽然吹來的一陣大風,抖落了雪,枝丫也發出清脆的哢嚓聲。


    走在外麵的人裹緊著厚重的衣服,戴著暖和毛絨絨的帽子。


    林九安坐在輪椅上,透過婚紗店的巨大透明的落地窗看向窗外,窗外來來往往的形形色色的人映在他的眼裏。


    “先生,這一套怎麽樣?”穿著一身西裝的女職員手提著一條婚紗。


    婚紗是魚尾款式,長長的魚尾拖曳在地,後背鏤空,腰身收緊,上麵是用銀線手繡的花紋,尊貴又隱秘,低調又內斂,裙子上麵鑲嵌著許多細小的鑽石,閃爍著光芒。


    林九安一怔,腦子裏浮現出餘蘊穿上這件婚紗的樣子,不覺間看呆了。


    “這款是ahbon設計的第二件婚紗,今天才剛到,我們店也是搶了很久才搶到這件婚紗。”店員看出了林九安眼裏的驚豔,笑著和他說道。


    林九安的手指輕輕撫過裙擺,緩緩開口,


    “幫我包起來吧。”


    餘光瞥見窗外站著的餘蘊。


    餘蘊站在窗外,眼睛直直的看著魚尾婚紗,滿是驚豔,不知不覺駐足了好一會兒。


    發覺有道視線,她視線下移,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林九安。


    “嘶~”餘蘊抬手捂著心口,心口像是被人緊緊捏著,喘不過氣,悶悶的很難受。


    眼角也不知不覺滑出一行淚,她手指輕輕撫摸在臉上,感受到一片濡濕,怔愣在原地。


    目光直直的看著林九安,眉頭微微皺起,為什麽會這麽難過呢……


    林九安隔著窗戶看到餘蘊的那瞬間,腦子也一瞬間懵了,像是斷了線一樣。


    眼角的淚不受控製的落了下來,他慌亂的調轉輪椅方向,逃離餘蘊的視線。


    “您好,歡迎光臨,有什麽可以幫助您的嗎?”店員標準的職業笑容看著餘蘊,緩緩開口問道。


    餘蘊的目光四處看了看,也不知道自己的腳為什麽控製不住朝裏麵走了進來。


    一個連對象都沒有的人,看什麽婚紗呢?


    不對,又不是非要結婚才能看婚紗。


    “我想看看剛剛在那有個店員拿著的那條魚尾婚紗。”


    正巧負責接待林九安到店員拿著合同走了過來,


    “不好意思啊小姐,那條已經被那位先生買了。”


    餘蘊順著電源指的方向,看見了林九安。


    心髒又開始奇怪的難受了起來,她的手緊緊抓著手裏的包,和林九安的視線一瞬間相觸。


    她腦子一片空白,雙腳不由自主的朝著林九安走去。


    林九安操控著輪椅,想要離開,一片陰影投下,他的手緊緊攥著扶手,不敢抬頭。


    “我們是不是見過?”餘蘊疑惑問道。


    林九安緩緩抬頭,手緊緊抓著扶手,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你這是和我搭訕嗎?”


    餘蘊一怔,沒想到自己也會用上這樣老套的搭訕方式,立馬否認並解釋道,


    “不是,我隻是覺得你很眼熟,覺得我們在哪見過。”


    餘蘊這時候才真正的看清楚林九安的樣貌,眉頭微微皺起,這人怎麽這麽瘦……


    他的臉上看不見一點的軟肉,臉部的肉已經陷下去兩個窩,身上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不過也可以想象,羽絨服之下又是怎樣的瘦骨嶙峋。


    餘蘊看著林九安出神,卻被林九安的聲音拉了迴來,


    “你喜歡這條裙子是嗎?”他看著餘蘊問道。


    餘蘊一愣,輕輕點了點頭。


    “這是我給姐姐選的婚紗,她說想看看別人穿上去的效果,你可以幫我試試嗎?”林九安神情淡淡,可目光之下是隱藏的很深的洶湧的愛意。


    餘蘊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點頭答應了,好像這一整天從醒來開始就變得很奇怪。


    ……


    白色的簾子緩緩拉開,餘蘊身上的裙子閃爍著細細的光芒,她整個人墮入光裏,像是從天而降的天使。


    像是一塵不染的來自深海的美人魚。


    林九安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比他想象的,還要美。


    手指按下快門的瞬間,發出哢嚓的一聲響,兩人才迴過神來。


    “很漂亮。”林九安低聲說道。


    “你怎麽說?”餘蘊的手輕輕提了提裙擺,微微歪了歪頭,笑著問道。


    “她讓我和你說一句謝謝。”


    餘蘊,這句謝謝,是我想對你說的。


    謝謝你,在我生命最後的時候,還能親眼看見你穿上婚紗。


    第九十九件事,應該也算是完成了吧?


    不過還是很遺憾,還差最後一件。


    “你在想什麽?”餘蘊見林九安看著裙擺出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林九安輕輕搖了搖頭,“就是想我姐姐穿上應該也很漂亮。”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在想什麽呢?


    在想,如果,如果真的有來生的話,老天會不會看在他這短暫又滿是遺憾的一生上,讓他下一輩子還能遇見餘蘊。


    下一輩子,再完成剩下的第一百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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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你這是要拉著我去哪?”餘蘊剛吃完早飯就被餘母拉著出門。


    餘父已經在車子裏等著了。


    餘蘊眉頭微微皺著,被父母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


    “你庭舟哥哥說醫院需要義工,我和你爸給你報名了,現在帶你去看看。”餘母握著餘蘊的手,笑著說道。


    “啊?”餘蘊滿眼震驚,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餘母,又看了看餘父,


    “不是……義工?”


    “還有我們家什麽時候和庭舟哥家裏關係變好了?”


    這都是什麽情況……她怎麽看不明白呢?


    餘母收迴手,剛剛自己的手一直止不住的發抖,也就是餘蘊現在沒發現,她趕緊把手放到身後,咽了咽口水。


    一本正經的說道,“和庭舟家那老的不好,但是庭舟是好的呀,”


    餘母笑著看著餘蘊,緩緩開口,“去當兩天義工,鍛煉鍛煉,養養你的性子。”


    在餘母的一番勸說下,餘蘊隻好輕輕點了點頭。


    事實上,當義工隻是個讓餘蘊去光明正大見林九安的幌子。


    今天早上,林九瑤托陳庭舟給餘父餘母打了電話。


    林九安,快不行了……也就是這兩天可能就會離開了。


    人快死的時候,聽覺是最後消失的。


    林九瑤想讓餘蘊可以見到林九安的最後一麵,想來這樣林九安走的時候也是開心的。


    九安,這是姐姐,最後能為你做的事了……


    ………………


    “小蘊,你就照顧這個病房的患者吧。”陳庭舟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緩緩推開病房的門。


    餘蘊緩緩走了進去,四處看了看病房,濃濃的消毒水的氣味撲麵而來混雜著各種藥味。


    壓抑的有些讓人唿吸不暢。


    餘蘊走進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紮著低馬尾穿著黑色大衣的女人坐在病床的床邊,唇瓣上下張合,好像說著些什麽。


    她來了?


    餘蘊眉頭微微皺著,看嘴型好像看到時再碩這三個字,又有些不確定,滿眼疑惑。


    在說她麽?


    她腳步輕輕,怕吵到病床上到患者,走到女人身旁,剛想開口問,就見林九瑤起身,笑著看著她,


    “你來了。”


    “你知道我?”餘蘊眨了眨眼疑惑問道。


    “陳醫生說,今天會有義工來幫忙。”


    餘蘊恍然大悟,“這樣啊……”


    “你好,我叫餘蘊。”


    林九瑤握住餘蘊的手,“我叫林九瑤,”


    她的目光柔和的看向病床上睜著眼的人,


    “這是我的弟弟,林九安。”


    林九安雖然是睜著眼的,可雙眼渾濁,全然與平時不一樣,眼睛一眨不眨的,沒有生氣一般。


    他現在,還能夠聽見。


    “林九安……”餘蘊的目光也看向林九安的臉,她的心髒難受的不行,被人緊緊抓著,喘不過氣。


    林九安……林九安……林九安……


    她的腦子裏迅速被這三個字占領。


    “你沒事吧?”林九瑤一臉擔憂,扶著餘蘊坐下。


    餘蘊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突然有點難受。”


    “我這有急事,麻煩你照顧我弟弟了。”林九瑤感激的看著餘蘊,眼裏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林九安。


    剛剛,她看見林九安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他知道餘蘊來了。


    ……


    餘蘊打了一盆熱水,擰幹毛巾,打算給林九安擦拭身子。


    她的手伸進衣服裏,嚇得手上的動作瞬間停住,收迴了手。


    “怎麽這麽瘦……”她看著林九安的臉,手指慢慢的,慢慢的碰了碰林九安的臉頰。


    像是觸電一般又快速收迴,眼眶裏的淚水打著轉兒,不由自主的落下,滴落在床單上。


    林九安全身瘦的隻剩下骨頭和一層薄薄的皮,餘蘊碰到的瞬間被嚇得不行,感覺自己像是在撫摸一具骷髏架子一般。


    林九安選完婚紗迴去沒兩天,根本就吃不下東西,日常的營養成分全靠輸水維持,整個人已經瘦的不成樣子,和開始時像是兩個人。


    餘蘊還是紅著眼繼續給林九安擦拭身體。


    床邊有病人的資料,餘蘊剛剛瞥到了。


    姓名林九安,性別男,年齡18,患病胃癌。


    “才18歲啊……”她吸了吸鼻子,眼睛酸澀的不行,滿眼心疼。


    “這老天爺真是很討厭,怎麽舍得讓你個小朋友這麽離開這個世界呢……”


    餘蘊拿著帕子又輕輕給林九安擦拭著臉,手指不自覺在他的眉眼處停留了很久,心裏又有開始又一種奇怪的感覺。


    “你說……我們是不是見過呢?”她的手指輕輕撫摸過林九安的眼,突然感受到一片濡濕。


    餘蘊一怔,震驚的看著手指上的沾染上的水,瞪大了眼又直直到看著林九安,


    “你……”


    “是你哭了?”餘蘊眼神慌亂,手忙腳亂的放下帕子,按下唿叫鈴。


    陳庭舟急急忙忙趕來,林九瑤和餘父餘母都緊隨其後,


    “怎麽了?”他著急問道。


    餘蘊瘦顫抖著指了指林九安,“他哭了……他哭了!”


    她伸出手給陳庭舟看,想讓他們相信她,


    “他真的哭了,我感受到了……”說著說著她的眼眶便紅了,眼淚打著轉兒。


    餘母一把抱住餘蘊,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


    “媽媽知道,媽媽知道……”


    餘蘊的下巴擱在餘母肩膀上,身子止不住的顫抖。


    為什麽難過啊……


    為什麽會這麽難過……


    為什麽啊……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心慌的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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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淩晨三點,餘父還在睡夢中,聽到鈴聲響起,迷迷糊糊的接通。


    “餘叔,快帶小蘊過來,快。”陳庭舟著急說道。


    餘父立馬坐了起來,搖醒了餘母,


    “快去喊蘊蘊起來,九安那出事了。”


    餘母一驚,拖鞋都沒來得及穿上,就去敲響餘蘊的房門,給餘蘊迅速穿了件外套,便拉著餘蘊出門。


    餘蘊整個人都是懵的,坐在車裏眼睛都睜不開。


    被醫院的消毒水味道熏醒了才反應過來。


    走到病房裏就看見陳庭舟正安撫著一個女人,女人泣不成聲。


    “蘊蘊,快去說幾句話。”


    車上都時候,餘母嗬她大概的說了情況,病床上躺著的是她做義工的時候照顧的人。


    現在這個人快走了,她昨天睡要來送他最後一程。


    “他……”餘蘊為難的看了看餘母,嘴裏無聲的說道,


    我不知道他名字啊。


    “林九安。”林九瑤聲音哽咽的說道。


    “林九安……”餘蘊低聲呢喃著。


    腦子裏閃過一些片段,但是太快了,餘蘊根本抓不住,心髒又開始難受起來。


    她覺得自己眼睛熱熱的,眼淚像是珍珠一樣,不受控製的突然落下,滴在林九安的臉上。


    “林九……安,下輩子……好好活著。”


    眼淚滴答滴答到落下。


    林九安死魚般的眼睛,幹涸的像是沙漠,此刻竟然慢慢的蓄起了水。


    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滋啦一聲,唿吸機上變成了一條直線。


    不要哭,


    我最親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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