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鹹安有變,齊國兵臨城下,並無援軍,屬下寄往京城的信,也無蹤跡。”深夜穿著一身黑衣的暗衛出現在東宮。


    他額間的汗不停的滴落下來,神色匆忙。


    他被裴寂派到鹹安傳遞陸蘊的消息,平日都在城外,齊國軍隊圍住鹹安的第一日他便飛鴿傳書進京,但是始終沒有得到迴複。


    陸家軍和齊國軍隊第一次交戰,戰況激烈,他察覺到事情不對,便策馬趕迴京城。


    裴寂立馬起身,看向玄夜,“負責給宮裏送信的人呢?”


    玄夜立馬退出房間,跑去查探。


    ……


    “殿下,人已經失蹤了。”玄夜眉頭微皺,迴稟道。


    隻怕是,兇多吉少。


    裴寂輕輕合上眼眸,手緊緊抓著衣角,深唿吸,


    “先把東宮的守衛暗衛召集起來,立刻去鹹安。”


    “我去一趟禦書房。”


    “在宮門給我準備一匹快馬。”


    裴寂吩咐道,立馬跑出寢殿。


    “殿下,發生何事?”溫禾聽到東宮的動靜,從房間走出來查探,就看到裴寂急匆匆的樣子,疑惑問道。


    裴寂一怔,“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去處,你現在從偏門走,顧琰會在那接應你。”


    說完,裴寂便頭也不迴的朝禦書房跑去。


    禦書房沒有人,裴寂心下鬆了一口氣,手中拿著一根蠟燭在禦書房裏翻找。


    蠟燭的火光微弱,裴寂認真的尋找,一寸也沒有放過。


    “不會在顯眼處……”裴寂眉頭微微皺著,開始摸索著暗格之類的地方。


    吱呀----------禦書房的門被推開。


    “太子在找什麽?”皇帝的聲音冰冷,眼睛裏也仿佛淬了寒冰,冷漠疏離。


    他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目光直直的看著裴寂。


    一群舉著火把的禁衛軍陸陸續續跑了進來,點亮禦書房中的燭火,將裴寂團團圍住。


    整個房間,驟然亮起。


    裴寂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與皇帝冰冷的眸子撞上,他垂下眼眸,低低的喊了一聲,


    “父皇。”


    皇帝手顫抖的指著裴寂,笑出了聲,


    “朕沒有你這個兒子。”


    “父皇,是你錯了。”裴寂抬眸,眼底裏滿是失望。


    皇帝從腰間緩緩拿出一塊金色的東西,裴寂的眼裏一閃而過的欣喜,皇帝眸光淡淡的看著裴寂,


    “虎符在朕身上,你敢來取嗎?”他目光直直落在裴寂衣袍上繡著的那條蟒上,


    “可記得你是朕的兒子,是胤國的太子?”


    “朕二十來年來教導你的為君之道,為臣之道,為子之道你莫不是忘了,偷偷拋諸腦後?”他一聲一聲的質問裴寂。


    “為君,位天下。天下之事,上能懂天,下能知地,方能為天下主。”


    “人臣之道,思善則獻之於上,聞善則獻之於上,知善則獻之於上。”


    裴寂迴答道。


    “為子之道又如何?”


    “孝字當先。”裴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的往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父皇,先臣後子,你做錯了,不可一錯再錯。”


    皇帝閉上眼,長長的歎息了一聲,“你若執意如此,朕可以沒有你這個兒子。”


    裴寂又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兩個兩頭,血跡從額間順著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流過下巴,滴落在地上。


    “臣,多謝陛下多年養育之恩。”他抬眸,看向皇帝。


    迅速起身,奪過禁衛軍手裏的刀,一腳踢開,利落躲閃。


    刀架在了皇帝的脖子上,裴寂鉗製著皇帝,慢慢退出禦書房,朝著宮門走去。


    “孽障。”皇帝眼裏滿是怒意,沒有想到裴寂竟然真的敢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陛下,是你做錯了。”裴寂奪過皇帝手裏的虎符,確認是真的,迅速收好。


    “朕生你養你這麽多年,還不如陸家一個女人,可笑哈哈……”裴寂握著刀的手一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慢慢往後退。


    “陛下,這二十年來,我沒有一刻是為了自己活的。”


    “為了你,為了溫家,為了胤國……”


    “現在,我想為自己活一次,從心無愧。”


    他吹了一聲口哨,一匹黑色的馬停在麵前,他一把推開皇帝,飛速上馬,撤離皇宮,奔赴鹹安。


    “陛下,追嗎?”


    皇帝目光看向裴寂離開的背影,眼裏閃過失望,雙手緊緊攥著,


    “退下。”皇帝冷聲說道。


    “陛下為何不派人將捉拿太子迴來?”太監扶著皇帝迴到寢殿,疑惑問道。


    “他會迴來。”皇帝揉了揉太陽穴,緩緩閉上眼睛,躺在床上。


    ……


    “殿下,日後怎麽辦?”玄夜問道。


    他沒有跟著東宮的守衛先一步去鹹安,而是在宮外等著裴寂。


    裴寂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像是聊著一個很簡單的話題一般輕鬆,


    “欠陛下的,這一條命應當足夠償還了。”


    玄夜握著韁繩的手一緊,低著頭,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裴寂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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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茫大地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觸目皆是殘肢斷臂,還有那些翻滾在角落一顆顆不屈的頭顱,許多戰死的士兵,還睜著不甘的眼睛。


    血腥味彌漫在整個空氣之中。


    今日,是齊國大軍的第二次進攻,鹹安城中的餘糧也隻夠撐住這兩天。


    隻能背水一戰。


    清冷的月光淡淡的灑落在大地上,映照出陸蘊那張慘白而又絕美的臉。


    她手持著長劍,劍柄上鑲嵌著紅寶石,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發著隱秘的光輝。


    她的頭盔,早已經被打落在不知何地,頭發亂糟糟的披散開來,盔甲上也滿是劃痕和血跡,整個人有一種破碎的淩亂美。


    擒賊先擒王,齊國的士兵將陸蘊團團圍住,陸蘊手提著長劍,撕破了一個又一個口子。


    “隻要我還在,你們休想踏進鹹安半步!”


    她的眼睛猩紅一片,她低沉而又堅定的聲音,在天空之間迴蕩。


    陸蘊長發披散,嘴角帶血,眼神妖冶,仿若從地獄而來的魔鬼。


    站在陸蘊對麵的齊國士兵心裏不免一驚,手不覺間發軟。


    “啊!”陸蘊提劍,朝他們砍去。


    “上!”齊國士兵一同朝陸蘊揮舞著手中的刀,陸蘊拚死反抗,一把劍架住數人的刀。


    她表情猙獰,“啊……”


    一支利箭從齊國軍隊的弩車那直直朝著陸蘊射過來,射中陸蘊的右肩膀,她的手一瞬間失了力,被齊國士兵狠狠踹了膝蓋一腳。


    眼看要跪在地上,她迅速用力在地上滾了一圈。


    齊國士兵的刀朝著陸蘊刺去。


    “噗嗤……”陸蘊的腹部被刺中,嘴角的血不停溢出。


    “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陸蘊隱隱約約聽到了聲音,就看見離自己最近的齊國士兵的腦袋被一箭射穿。


    她提起手中的劍,將腹部的刀砍斷,看到不遠處飄揚的胤國的旗幟,和嘈雜的馬蹄聲,她的嘴角不由得緩緩勾起一抹笑。


    陸家軍的旗幟倒在一旁,陸蘊艱難的彎腰撿起,高高舉起,聲嘶力竭的大喊道,


    “陸家軍!隨我上陣殺敵!”


    陸蘊覺得自己的眼皮好重,重的要睜不開眼了,手緊緊抓著旗杆,緩緩跪坐在地上,背脊依舊挺的筆直。


    “陸蘊!”


    聽到熟悉的聲音,陸蘊緩緩轉過頭,她的視線已經被血給模糊了,隱隱約約能夠看出一個輪廓。


    是裴寂啊……


    她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


    她好像知道了,剛剛那一箭,也是裴寂射的。


    裴寂將陸蘊抱上戰馬,自己一手拿著劍,一手牽引著馬繩,不讓人靠近,快速撤離出戰場,帶著陸蘊去找醫師。


    “啊!”裴寂一箭刺穿敵軍的喉嚨,敵軍慘痛一聲。


    他拿著虎符調到兵後,馬不停蹄的趕來,沒有穿護甲,雪白的衣袍背後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沾染了一大片。


    十來個人圍了上來。載著陸蘊的馬被砍了一刀,眼看陸蘊要被甩了下來。裴寂一下撲了過去,抱住陸蘊。


    受傷的後背在地上摩擦出好長一段距離,衣袍背麵血肉模糊。


    他疼的緊咬下唇,沒發出一點聲音,將陸蘊背起,手提著劍,眼裏滿是兇光,不準任何人靠近。


    陸蘊雙眼緊閉,意識已經不清晰,嘴裏隻是喃喃的喊著陸子欽和裴寂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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