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溫禾端坐在床頭,麵色平靜。


    裴寂敲了敲門。


    “進。”得到溫禾的迴應,推門而入。


    兩人的神色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成了親的新人,一副不熟悉的模樣。


    裴寂坐在桌前,自顧的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


    按照慣例,這杯酒應該新人交杯共飲,祝願兩人天長地久。


    “你可還有所求?”裴寂抬眸,看向溫禾。


    太子妃之位,是溫禾所求,他犧牲自己的幸福也去達成她所求。


    隻盼,能夠贖清對溫家的罪孽。


    “對不起。”溫禾眼裏閃過一絲愧疚,自知利用了裴寂的良善,害得一對有情人分離,心裏久久自責。


    裴寂起身,輕輕搖了搖頭,嘴角一抹苦笑著,


    “無事,反正無關緊要。”他小聲的呢喃著。


    他的喜怒哀樂,他願不願意,對於其他人都不重要。


    隻有陸蘊的眼裏,才重要。


    砰的一聲------------裴寂將茶杯摔碎在地,撿起一塊碎石片走到床前。


    大紅色的床鋪上鋪了一張純白色的帕子,裴寂神情淡漠,沒有絲毫猶豫,拿起手中的碎瓷片,在手腕處劃了一下。


    鮮血滴答滴答落在白色的帕子上。


    他從衣擺處扯了一塊布下來,利落的纏繞在傷口上,


    “我去書房。”


    東宮是他的人,沒有人會說他未曾與溫禾圓房的事。


    溫禾看向沾了血的帕子,心裏不免鬆了一口氣。


    ……


    裴寂眉眼溫柔,執筆作畫,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他絲毫沒有倦意,滿眼認真的看著畫紙。


    穿著紅衣騎著馬的女子,漸漸浮現在紙上。


    他輕輕吹幹筆墨,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畫上女子的麵龐,停留在女子眉眼處許久,眼底難掩的失落,


    “這眉眼,還是畫的不像……”他的頭偏轉看向一旁的畫簍,裏麵裝裱著好多畫。


    如果將每一幅打開,都會發現,每一張畫像上的都是陸蘊。


    ……


    一日後,


    “殿下!南境大捷!”玄夜手裏拿著一封信,激動的邊跑邊喊。


    “陸蘊呢?”裴寂焦急問道,他派了許多人去邊關打探消息,都沒有得到迴複,心時時刻刻被緊緊揪住。


    “陸小姐,不對,該喊陸將軍了,她讓傳捷報的人給殿下帶了一封信。”


    裴寂懸著的心此刻才算鬆了下來,一把拿過玄夜手裏的信,急急忙忙的拆開。


    ------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我一切安好,隻是遺憾沒能親眼見殿下成親。這次陸家軍打敗澧國,就當是給殿下到新婚賀禮了。


    願殿下心想事成,長命百歲。


    暫書至此,不複一一。


    聖德二十一年九月初六陸蘊書。


    裴寂小心翼翼的將信紙折好,放進床頭的盒子裏,將盒子緊緊抱在懷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平安便好。


    --------------------------------------


    和澧國的一場大戰後,朝廷派遣了駐軍接手澧國事宜,陸子欽和陸蘊率領陸家軍退迴鹹安,調養生息,重整旗鼓。


    “你這傷還沒好全,出來做什麽?”陸子欽扶著陸蘊緩緩坐下。


    陸蘊笑著抬了抬下巴,“我早就好了,上去再殺百人千人都不是問題。”


    “啊啊啊!好痛好痛……”陸子欽輕笑一聲,捏了捏陸蘊的左手,陸蘊疼的哇哇叫了出來,眼角不受控製到流出幾滴淚。


    “不是說好了?”陸子欽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的看著陸蘊問道。


    陸蘊眼神飄忽不定,小聲嘟囔著,


    “快好了不就是好了……”


    陸子欽手指輕輕戳了戳陸蘊的腦袋,氣不打一處來,“盡是胡說八道。”


    陸蘊輕哼一聲,抬手捂住額頭,輕輕揉了揉。


    “報!”門口傳來焦急的通報聲。


    “進來。”陸子欽冷聲說道。


    他和陸蘊迅速起身,快步上前,表情嚴肅。


    “王爺,前方探明齊國六萬將士駐紮鹹安城外。”


    陸子欽眸光漸漸暗了下來,眉頭緊緊皺著,神情變得更加冰冷嚴肅。


    陸蘊咬著下唇,走到陸子欽麵前,“他們這是想如何?”


    與澧國的幾場仗過後,陸家軍隻剩不到兩萬人,而且有一部分人是老幼孩童。


    “他們知道我們傷亡重,而且餘糧不多,他們這是要拖垮我們。”陸子欽右手握拳重重的打在腿上。


    “城內餘糧夠用多久?”陸蘊看向一旁同樣臉色難看的軍師問道。


    軍師抬眸,語氣沉重的說道,“半個月。”


    “我這就派人去找援軍來。”


    駐紮澧國的軍隊,鎮守漢川和清陽的軍隊,人數都不少,有了他們的援助一定能夠抵抗齊國軍隊,化險為夷。


    “將軍,且慢。”軍師快步走到陸蘊麵前,雙臂張開,攔住陸蘊,說道,


    “將軍,您直接派人去傳消息,怕是行不通,外邊兒可都是齊軍。”


    陸蘊一怔,右手緊緊握成拳,眉頭緊緊皺著。


    “或有一法。”陸子欽突然出聲說道,陸蘊和軍事都看向他。


    他帶著兩人走到了陸府後院,後院之中有個假山,走進假山,他緩緩挪開地上的蓋子,一條地下通道出現在眼前。


    “得虧了太子上次來建議多修些地下通道,通向城外。”陸子欽拍了拍手上的灰。


    “那我現在就去。”陸蘊正準備跳下去,軍師一把拉住了她,


    “你是守將,若是不和王爺一同出現在城樓,他們必然會察覺,借兵路上更加危險。”


    陸蘊一腳踹在旁邊的假山石頭上,氣憤不已,


    “那怎麽辦?”


    “孩子……讓年紀小的孩子去,易於躲藏,不容易讓人懷疑。”


    陸蘊一怔,斬釘截鐵喊道,


    “不行!”她瞪大了眼,使勁搖搖頭,眼眶不覺間開始熱熱的。


    “父親……”她乞求的目光看向陸子欽,雙手緊緊抓著陸子欽的手肘,搖著頭。


    “軍師說的不無道理,問問他們吧……”陸子欽眼神無奈的看向陸蘊。


    ……


    “我去我去!”“王爺我要去!”“你們走開,讓我來!”


    陸蘊看著眼前比她矮了不少的孩子們爭相舉著手,搶著要去傳信,心裏就難受的很,沉重的無法唿吸。


    她轉過身去,吸了吸鼻子,不敢看他們。


    “將軍,你別難過,我們會保護好自己的,我們也是陸家軍,我們也要為保衛胤國做貢獻。”


    三個最終選出的小孩兒跑到陸蘊麵前,臉上帶著天真的笑,抱住陸蘊說道。


    陸蘊的眼眶早已經變紅,迴抱住他們,


    “平安迴來,一定要平安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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