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顧琰跪在地上,頭抵著地麵。


    皇帝坐在大殿上方,眉頭緊緊皺著,神情冰冷,目光移向桌上剛剛看到的奏章,聲音裏帶著潛藏的殺意,冷聲問道,


    “奏折上所寫可屬實?”


    “迴稟陛下,臣敢擔保所奏屬實。”顧琰重重朝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鹹安王豢養私兵,請陛下徹查。”


    皇帝的眸光漸漸變暗,目光緊緊的盯著桌上的奏折。


    …………


    “你確定那皇帝會讓裴寂南下?”溫禾抬頭將手擋在眼前,阻擋著陽光刺眼。


    顧琰端起茶杯,一口飲盡,胸有成竹的拍了拍胸脯,笑著說道,


    “自然。”


    “他這麽喜歡看殺人誅心,肯定會讓裴寂南下的。”


    裴寂困於京城之中,外麵的情況縱使知道也難插手。


    南境的問題,如果鬧到了京城,皇帝也隻會讓心腹去處理,對他們的計劃沒有任何幫助,


    隻有裴寂南下,以他公正的性子,才能發現南境的端倪,折斷皇帝的左膀右臂。


    換其他人,根本做不到全身而退,還給重重一擊。


    溫禾神色猶豫,手緊緊握著,抬眸看向顧琰,


    “你與皇帝說的,陸家的事……真的……”


    “真的。”顧琰的手輕輕拍了拍溫禾的肩膀,


    “這便是我說的契機。”


    本來他知曉這事後,並不打算告知皇帝,畢竟陸家的事和他為溫家複仇的大計無關。


    可沒想到,陸蘊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看到溫禾的反應,顧琰不禁看向她質問道,“你覺得陸家無辜?陸蘊無辜?”


    溫禾的手緊緊抓著衣角,點了點頭,“嗯。”低著頭,沉默不作聲。


    “溫禾,這十年裏我們都經曆了多少才有如今的局麵,斷不可心軟。”顧琰眉頭微微皺著語重心長道,


    “陸家並不無辜,陸子欽做了這件事,遲早有一天不是因為我們,也會暴露。”


    溫禾拿起石桌上的劍,利落拔出長劍,將劍鞘準準丟入顧琰懷裏,在院落裏舞劍。


    一招一式,都是年幼時,她父親教給她的。


    父母恩,永銘記,家仇恨,不敢忘。


    劍刃卷起風,風卷起雪,紛紛飛舞。


    這條路,從她踏上,便沒有迴頭路了……


    對不起,陸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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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裴寂行禮,心裏疑惑不解,不知怎麽突然找他前來。


    皇帝將奏折拿給裴寂看,目光直直的,帶著目的性的看著裴寂看後的反應。


    裴寂麵上依舊如開始那般,神情冷漠疏離,語氣淡淡,好似一切都不在乎,


    “父皇這是信了奏折所寫?”他問道。


    皇帝輕輕搖了搖頭,“不信,卻也信。”


    “每年述職陸子欽總是推脫不來,根本沒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裏,說他豢養私兵,意味不明,朕也不能平白冤枉好人不是?”


    皇帝笑的一臉和藹,可裴寂卻從他父皇的眼裏讀出了笑裏藏刀四個字。


    他藏在衣袖中的手不由得緊了緊,盡可能維持麵上平靜的表情。


    “父皇是想讓我去。”他抬眸,與皇帝帶著笑的眼睛對視上。


    突然間覺得這帶著笑的眼睛也嚇人的很,將所有人的生死都置之度外,毫不在乎。


    “陸子欽這個人,久留也是禍端,這事兒就交給你,千萬不可辦砸了。”


    皇帝眸光一暗,意味深長的看著裴寂。


    “為什麽是我?”裴寂抬眸直直的看著皇帝的眼睛,他的聲音裏帶著微微的顫抖問道,隱藏的情緒快要維持不住。


    “成大事者,就不能有任何軟肋,朕眼睛不瞎,瞧得出來你對陸蘊有幾分意思,既然不娶,那便斷了所有可能。”


    “出去。”皇帝聲音冰冷,絲毫沒有溫度。


    “是。”裴寂藏在衣袖中的手緊緊攥著。


    他步伐沉重,一步一步走出禦書房,走出禦書房的那瞬間,他的心被一根扯不斷的繩索緊緊勒著,勒的喘不過氣,唿吸不過來。


    …………


    “殿下,你這是怎麽了?”玄夜按照往常,抱著奏折進殿。


    往日,裴寂這時候已經坐在桌前,一絲不苟到處理起政務,可今天卻反常的很。


    玄夜進去的時候,就看見裴寂倚靠在床邊,手裏拿著親手做好的打算給陸蘊的海棠花玉簪,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整個人仿佛要碎掉一般,脆弱不已。


    “為什麽還是沒有用……為什麽……”裴寂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笑著笑著眼淚便止不住的流下。


    裴寂輕輕撫摸著玉簪,眼睛泛著紅,嘴角掛著一抹苦笑,看到玉簪上的海棠花仿若看見陸蘊的身影,


    “明明把你推開了,怎麽還會這樣……”


    裴寂眼前站著陸蘊的身影,陸蘊穿著紅色的衣裙,眉眼彎彎的看著他,朝他遞了隻手。


    裴寂笑著把手遞了上去,眼前的人卻消失不見。


    “我剛剛看到她了。”裴寂一臉開心的模樣,笑著看著走來的玄夜說道。


    玄夜無奈的歎息一聲,打破裴寂的幻想,


    “殿下,陸小姐在鹹安。”


    裴寂失望喪氣的點了點頭,嘴裏不停小聲嘀咕著,


    “是了……她在鹹安……”


    “我們去鹹安。”裴寂起身,緊緊抓著玄夜的手腕,眼神急切。


    “啊?”玄夜一臉懵,這怎麽突然就說要去鹹安了?


    他也隻能聽從裴寂的指示,老老實實去打包行李,準備車馬。


    玄夜反應過來時,他和裴寂已經坐上了去鹹安的馬車。


    “殿下,你這麽出來,陛下不會責罰嗎?”玄夜疑惑問道,沒有皇帝的指令,太子是不能隨意出宮離京的,否則是重罪。


    “是陛下準的。”裴寂掀開馬車的簾子,看向窗外。


    看著京城的城樓變得越來越小,直至看不見。


    這京城,困住了他,是永遠逃不開。


    皇帝從來都沒有打算放過陸家,讓裴寂娶陸家不過是為了正大光明拿走陸家的兵權和錢財,而後找個罪名處理。


    裴寂以為,推開了陸蘊,不讓她進入皇城,迴到鹹安,就不會再有事。


    是他小看了他所謂父皇的猜忌之心。


    美名其曰為了他能成大事,實際隻是展示他善於玩弄人心的權謀之術罷了。


    給陸家最後的致命一擊是,陸蘊最愛的男人去殺了她的父親。


    裴寂低低的苦笑出了聲,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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