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中,裴寂坐在院落,目光無神的看著石頭鋪的嚴嚴實實地麵上長出了一株小草,他的思緒飄向遠方。


    一抹殷紅色的夕陽照在西山上,湛藍湛藍的天空浮現著大塊大塊的白色雲朵,它們在夕陽的映襯下呈現出火焰一般的嫣紅。


    今日休沐,裴寂坐在院中整整一日,也沒有瞧見那道靚麗的身影。


    想來是昨晚酒醉後說的話傷到她了,這樣也好,不要耽誤陸蘊才好。


    落葉飄飄然的旋轉在空中,裴寂伸手,泛著黃的葉子緩緩落入他的手中。


    陸蘊今日沒來,也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沒有送糕點。


    涼風襲來,讓人莫名發冷顫,玄夜站在一旁,擔憂的看著裴寂,終於忍不住開口,


    “殿下,陸小姐不會來了,您進去吧……”


    裴寂的手一緊,神色淡然,叫人瞧不出臉上的表情,


    “我沒有等她,她與我終究不是一路人。”


    裴寂抬眸,眼中映照著遠方的落日夕陽,天空被暈染成一片紅色,


    “她肯定喜歡這樣的景色。”裴寂小聲呢喃,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起一絲微小的弧度,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您說什麽?”玄夜沒聽清裴寂的話,隻是隱隱約約聽到了景色二字,疑惑問道。


    裴寂起身,“很久沒見到這樣的景色了不是嗎?”走迴寢殿。


    ……


    陸府。


    “小姐,有動靜。”春桃眸光漸漸暗了下來,手捂在腰間,她的腰間藏著一把軟劍,戒備的看向門口。


    吱呀----------春桃迅速打開門,卻沒見人蹤影,隻看見地上留了一個普通的藥瓶,疑惑的撓了撓腦袋。


    “小姐,這該不會是毒藥吧?”春桃將藥瓶遞給陸蘊。


    陸蘊眼裏閃過疑惑,打開藥瓶輕輕聞了聞,笑著說道,


    “不是毒藥,倒是給你家小姐療傷的好藥。”她小心翼翼的將藥粉塗抹在傷口處,生怕浪費了。


    “是誰送的呢?”春桃看著藥瓶想不明白,大晚上的潛進陸府,就為了放一瓶藥,不能走大門麽?


    陸蘊看著手中的藥瓶,嘴角帶著笑,眉頭一挑,


    “大概是個采花賊?看本小姐貌美,喜歡上我了,偷偷關心我?”


    “小姐!”


    陸蘊笑的花枝招展。


    這藥,她知道是誰送的,除了裴寂不會有別人。


    ……


    “殿下,顧將軍總是相伴陸小姐迴去,屬下看陸小姐安全的很,咱們還要一直送嗎?”玄夜目光直直的看到遠處並排而走的一男一女,又扭頭看了看裴寂問道。


    玄夜不免歎了口氣,殿下幫著陛下處理事務,每日繁忙的很,可自從知道陸小姐每早去校場,晚上才迴,一下早朝殿下就急忙出宮跟在陸小姐身後,看她進了校場才迴去,晚上又去校場偷偷跟在陸小姐身上看到她進了陸府才放心迴宮。


    每晚殿下寢殿裏的燭火,都比往常亮的更久才熄滅。


    裴寂久久沒有說話,看見陸蘊進了陸府才緩緩開口,“我不放心,天黑她一個女子在城裏不安全,顧琰也不是時時刻刻都陪著她。”


    玄夜嘴角一抽,殿下就是瞎子,看不見現在陸小姐自己一個人能撂倒幾個大漢。


    “交代你做的事怎麽樣了?”裴寂突然問道。


    “找到紅寶石了,保證鑲在劍柄上好看。”玄夜一臉求誇讚的表情。


    殿下親自設計了圖紙,親手為陸小姐打造趁手的兵器,知道陸小姐喜歡紅色,又派人尋找珍稀的紅寶石鑲嵌在劍柄上。


    玄夜忍不住問道,


    “殿下,你明明喜歡陸小姐,又為什麽不承認?”兩個人這麽別別扭扭的,看著他怪難受的。


    “太子妃的位置是溫禾的。”裴寂嘴角帶著笑,低聲說道。


    “那不是還有側妃之位?陸小姐想來也不會在意的。”


    玄夜說道,如今世道男人三妻四妾屬尋常,皇帝後宮佳麗三千,皇親貴胄更不必說都是妻妾成群,太子也不可能隻有太子妃一人。


    “玄夜,這話以後不能說。”裴寂目光冷冷的看過去,


    “我不會讓她做側妃的。”


    陸蘊值得全天下最好的,他給不了陸蘊太子妃之位,也絕不會讓陸蘊委屈做側妃。


    月光長長灑在大地上,微弱的月光照出裴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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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華影轉,照在宮外結了銀霜的青磚上,冷瑩瑩的一片。如星河,如碎玉。窗外漸漸飄起了雪粒,


    今年京城裏的第一場雪終於下了。


    眼前變得白茫茫,也阻止不了大家冬獵的興致,皇帝站在高台上,舉起手中的酒杯,看著大臣們,大笑說道,


    “此次冬獵勝出者,朕允他一個願望。”


    “當真?”陸蘊的紅色大氅在一眾黑色白色之中尤為顯眼。


    “當真,陸家小女當真是勇猛,這群人裏麵可就你一個姑娘家。”皇帝笑的一臉和藹。


    一旁有人打趣道,“陸小姐可別輸了哭鼻子,到時候隻能讓太子殿下哄了哈哈……啊!”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陸蘊重重一腳踹向說話的人的馬上,馬受驚高高抬起前蹄,男人嚇得緊緊抱住。


    陸蘊冷不丁的說道,“還沒開始呢,你可別嚇尿褲子了。”


    她朝著皇帝拱手道,“陛下就等著把願望給我好了。”


    皇帝笑著捋了捋胡須,“往年第一可都是太子,陸家小女那你可得贏過太子才行。”


    陸蘊雙手叉腰,抬了抬下巴,“自然。”她看向裴寂,輕哼一聲,嘴巴無聲的說道------你放馬過來。


    裴寂心裏高興,這是陸蘊這麽久來第一次主動和他說話,他臉上的表情都快要維持不住。


    ……


    “陸蘊!”裴寂揮舞了一下馬鞭,縱馬追上陸蘊,擋在她前麵,


    “下過雪,裏邊不安全。”他擔憂的看著陸蘊,勸說道。


    陸蘊繞開裴寂,打算繼續朝林子深處去。


    裴寂拉住她的手腕,“陸蘊,你生我的氣怎麽樣都行,別往裏麵走了……”他懇求的目光,看向陸蘊,帶著乞求。


    陸蘊看著裴寂拉著自己手腕的手,嘲諷般的笑出了聲,


    “裴寂,你不想娶我為什麽還要靠近我啊?”


    “送藥,送我迴家,打造兵器……”


    裴寂的嘴張了張又閉上,“我……”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對不起……”他低著頭。


    陸蘊甩開裴寂的手,“駕!”揮舞馬鞭,朝林子深處去。


    裴寂放心不下,緊隨其後。


    裴寂進到林子後隻看見陸蘊的馬,卻不見陸蘊的身影。


    “陸蘊!陸蘊!”他大喊道,環顧四周,想要找到陸蘊。


    窸窸窣窣,林子某處傳來聲響。


    裴寂聽到聲音,還沒做出反應,他的手就被人拉住,將他拽入草叢裏,


    “噓……”陸蘊一手捂住裴寂的嘴,一手的手指輕放在嘴邊,示意裴寂不要說話。


    陸蘊的目光像是看見了獵物,雙眼放光,從一旁小心翼翼的拿出弓箭。


    裴寂順著她的目光看見了一隻白色的老虎,與白雪混在一起,隻是黑色的斑紋尤為清晰。


    咻----------陸蘊拉開弓,箭一下子飛了過去,直直的射在老虎身上。


    老虎身上被箭射到的地方流出了血,它痛的嚎叫,一聲虎嘯,陸蘊和裴寂不約而同捂住耳朵。


    老虎聽到草叢的動靜,衝了過來,在離兩人不遠處一個跳躍企圖飛撲過來。


    裴寂一把推開陸蘊,迅速拿起手邊的箭矢,狠狠插向老虎的肚子,箭矢被折斷,裴寂用手拚盡全力擋著老虎,


    “快走!”他大喊道。


    “想都別想。”陸蘊起身,抽出身後綁著的劍,朝老虎的爪子狠狠砍去,老虎大叫倒地,眼裏滿是憤怒。


    陸蘊深唿吸,雙手緊緊握著劍柄,手不由得有些顫抖,


    “畜生,有本事吃我!”她大喊道,吸引老虎靠近。


    劍柄上的紅寶石閃爍著光芒。


    老虎的身體左右搖晃,一步步朝陸蘊靠近,張大了嘴,露出鋒利的牙齒。


    裴寂放輕唿吸,目光直直的盯著老虎,小心翼翼的摸到一旁的弓箭,


    咻----------射中老虎,老虎憤怒不已。


    陸蘊趁它被裴寂吸引注意,一把劍直直刺入老虎的喉嚨,老虎咚的一聲倒地。


    血,濺到了陸蘊的臉上。


    陸蘊疲憊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唿吸。


    “沒事了。”裴寂走進陸蘊,從腰間拿出一張手帕,把陸蘊臉上沾染的血跡擦幹淨。


    陸蘊一把抱住裴寂,靠在裴寂懷裏,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裴寂的手輕輕環住陸蘊,拍了拍她的後背,“它已經死了,你剛剛很厲害。”他溫柔的說道。


    這話是真的,陸蘊剛剛真的很厲害,像是個英雄。


    ……


    天色漸晚,兩人將老虎放在陸蘊的馬背上,裴寂牽著馬,一同走迴營帳。


    他們迴來時,在場所有人都一驚,沒想到兩人竟然會一同迴來,更沒想到竟然殺了白虎。


    “這虎是太子獵的?”皇帝問道。


    “迴稟父皇,是陸小姐獵的。”裴寂迴答道。


    陸蘊瞳孔微睜,扯了扯裴寂的衣服,眼神問道--------怎麽和我們迴來前說的不一樣?


    迴來前陸蘊和裴寂說,陛下問起來就說是兩人一同獵的,對誰都公平。


    裴寂沒有迴應陸蘊,繼續對皇帝說道,“父皇應當賞陸小姐。”


    這是皇帝多年冬獵以來第一次提出滿足勝者願望,裴寂原本想借此獲勝後,提出讓溫禾下山。


    可現在,他更想讓陸蘊實現願望。


    “陸家丫頭,那你想要何願?”皇帝看向陸蘊問道。


    陸蘊跪地,“臣女請求陛下放溫禾下山,參加下月太子選妃。”頭重重磕地。


    皇帝的表情一瞬間凝固,眸光漸漸暗了下來,看向太子,聲音冷冷說道。


    “準。”


    ……


    人群散去,裴寂將陸蘊拉至一邊,“你的願望就是這個?”他拉著陸蘊的手緊了緊,心裏說不上來的難受,


    “為什麽?”


    明明是同樣的結果,可是總陸蘊嘴裏說出,就是很難受。


    陸蘊抽出手,笑著看向裴寂,說道,


    “裴寂,我就再堅持一個月,如果最後你的心意不變……”


    她深唿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那我不會打擾你了。”


    “所以……”陸蘊眼裏閃爍著淚光,聲音有些哽咽,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看著溫禾,也看看身邊的陸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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