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十鳶還有事情處理,就先命人把青竹送進宮。


    等章德全知道對方是從蠱師大會出來的之後,一定能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目送著青竹上了迴皇宮的馬車,墨十鳶又被墨千竹給抱上另外一輛馬車。


    “小公主!二皇子!等等——”


    墨千竹剛彎腰準備進去,不遠處一聲疾唿讓他動作一頓,聽到聲音的墨十鳶也巴巴地彈出一個腦袋。


    “咦,這不是江神醫嗎?”


    江木陽對著墨十鳶哈哈笑了兩聲,對上她澄澈的目光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他又快步走近了些,“小公主,以後您就叫我名字就好了,江神醫什麽的聽著怪生分的……”


    笑話,現在墨十鳶可是他頭號尊敬的人!就算皇帝老子來了也得是她排在第一位,更別說剛剛還是因為墨十鳶才把王大劍的騙局揭穿,思及至此,江木陽臉上的笑容更加熱絡。


    “那可不行,江神醫醫術高超,不止在大夏,就連在南疆還有北月都頗有威望,聽說江神醫還替王孫貴族診治過,我也不好壞了規矩啊……”


    聽著這算得上是諷刺的話,江木陽訕訕一笑。


    墨十鳶年歲小,兩頰鼓鼓,就連嗓音都還帶著尚未褪去的奶意,話裏刺意明顯,但是江木陽並沒有因此生厭。


    之前確實是他自視甚高,端著身份就想敲詐一筆,他收斂起笑意,認真道:“小公主,二皇子,之前是江某的不是,眼下江某已經知道自己犯了錯。”


    “今天多虧了小公主,不然江某可能還得被那王大劍和阿彪給聯起手來反咬一口……”就算沒了阿彪,後麵還有個薛照呢。


    就算自己報官,如果薛照真心想保王大劍,那可能最後的結果也不會讓他滿意。


    可是墨十鳶隻是三言兩語,甚至都沒有強迫對方開口,那幾人就把自己所做之事一五一十地全都爆出來。


    再想到自己之前對小公主的態度,江木陽隻覺得臊得慌,看向墨十鳶的眼神更加恭敬。


    墨十鳶大眼睛微眯,看著對方完全沒有了最開始的傲慢,這才冷哼一聲。


    “小公主,二皇子,江某自知有錯,小公主的恩情無以為報,隻有這一身的醫術能夠為二位效勞……”江木陽姿態擺得極低,“上次二位來找江某商議的事情,不知江某可還幫得上忙?”


    墨千竹丹鳳眼微揚,這老滑頭倒是懂得看眼色,也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


    小七沒救一頭白眼狼。


    墨十鳶大眼睛一轉,一臉勉強,“好吧,就讓你給二哥哥治病吧。”


    說著,又強調一遍,“但是我們可不會付高昂的醫藥費啊!”


    花上百兩乃至上千兩治病,這莫不是傻子!


    “放心放心,這迴不收錢!”江木陽也一臉驚恐地擺著手,“上次是我不好……”


    他就不該這麽貪財!


    墨千竹還在矯情,“啊呀,本殿下好像也不是很需要你了……”


    江木陽秒變臉,“那等下次小公主需要,江某再來。”


    墨千竹:“……”


    唉不是,怎麽到了他這裏就變了呢!


    難得瞧見二哥吃癟的樣子,墨十鳶捂著嘴偷笑,“那二哥你就先跟江先生去吧,我一個人去趙府……”


    “不行!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墨千竹轉頭跟江木陽約定好時間,這才鑽進馬車,兩人走之前江木陽還趴在馬車車窗上,遞過來幾張銀票。


    對上墨十鳶好奇的目光,還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剛剛趁亂從王大劍身上薅的……”


    誰叫他出來這種場合還帶了這麽多錢,那也不怪他替天行道!


    再說了,他頂替自己師弟這個身份,他拿點錢怎麽了?


    墨十鳶也心安理得接下。


    馬車粼粼前行,不一會兒就到了趙府門口,墨千竹懶得進去,索性就躲在馬車裏等她。


    墨十鳶踩著杌子下了車,被門口小廝迎上來的時候才發現趙府偏門旁躺了一個人。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裴開毓嘛!


    “小公主!”兩人遙遙相望,裴開毓連忙起身迎了過來,離得近了墨十鳶才發現對方衣衫襤褸,頭發淩亂,眼下兩片重重的烏青,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過澡了。


    墨十鳶嫌棄地後退兩步,“裴大人,你是剛撿完破爛嗎?”


    這哪裏還有之前那風光霽月的翩翩君子模樣?


    他已經在趙府麵前等了不知道多少個日月,從墨十鳶的表情來看就知道自己現在肯定是不修邊幅,身上還有些異味,裴開毓尷尬地停住腳步,隔著點距離這才拱手行禮。


    “小公主,好久不見。”


    “裴大人,你蹲在趙府門口幹什麽?”還這副打扮,活脫脫的一個野人。


    裴開毓苦澀一笑,“小公主,微臣在等嬌兒……”


    墨十鳶立刻感興趣了,“嬌姐姐不肯見你嗎?”不應該呀,聽小寵子說趙雲嬌對裴開毓還是有情的呀。


    “她不是不肯見我,她是不見任何人。”裴開毓轉身,望著緊緊閉上的趙府朱門,嗓音低沉,“自她迴來後,就再也沒有出過這趙府大門……”


    不隻是他,有些她曾經的閨中密友過來想看看趙雲嬌,也都吃了個閉門羹。


    他已經在趙府門口待了半個多月,就是為了見她一麵,可是……


    看著麵前這個眼巴巴望著自己的邋遢男人,墨十鳶懂了,她歎口氣,“行了,我現在進去跟嬌嬌姐姐說說話……”


    “好!好!”裴開毓渾濁的雙眼泛著淚光。


    “不過我可不保證嬌嬌姐姐會見你。”


    裴開毓連連點頭,“沒事,沒事,隻要您跟我說說她現在怎麽樣了就成……”


    他已經這麽久這麽久沒見過她了,甚至,就連記憶中那笑若桃花的姑娘麵貌都漸漸模糊。


    裴開毓目送著墨十鳶走進趙府,頭頂閃著白圈的日光刺得他眼睛疼。


    低頭擦了擦溢出來的水光,裴開毓攏著自己的衣擺,又蹣跚地迴到自己剛剛的位置。


    薛府。


    “哎呦……”


    姚燁剛進門就聽到這痛苦的哀嚎,定睛一看,自己那小外甥正躺在床上,下麵裹著滲血的紗布。


    “小照,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姚燁快走兩步,那雙頗具威嚴的眼睛落在他痛苦的表情。


    “舅舅嗚嗚嗚我好痛啊……”


    “你跟舅舅說說,你身上這傷真的和王神醫有關?”姚燁緊緊盯著哀嚎不止的薛照,生怕錯過一絲表情。


    薛父有事沒在府上,小廝找不到人,隻好在皇宮外等剛下朝的自己,一路上又把當時的情況說了個大概。


    姚燁心潮翻滾,迴到府上果然沒看見那王大劍,這才切切實實相信,王大劍真的被抓了。


    “就是他的奸夫傷了我!”一提到王大劍,薛照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他咬著牙,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我那麽喜,那麽賞識他,還給他介紹了不少權貴,但是他竟然敢背叛我!”


    “舅舅!我聽說他都已經準備好找下家了!”


    姚燁看不出表情,“所以你就舉報他,讓他被捕了?”


    “當然不是!”


    薛照迅速反駁,又覺得似乎不對勁,狐疑地看向自己這個向來尊敬的舅舅,“舅舅,你好像很關心王大劍……”


    雖然平時舅舅來自己府上確實是會和王大劍討論聊天,但是哪有知道自己外甥受傷反而去關心另外一個人的?


    再聯想到墨十鳶說的下家……


    薛照看向姚燁的眼神逐漸不滿。


    姚燁麵色不變,隻是淡淡開口,“那還不是因為之前舅舅在王神醫那還有一劑方子要改善,現在他被抓了,舅舅又得重新找人了。”


    “呸!”薛照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心裏卻鬆了一口氣,“王大劍就是個神棍!他這些年來騙了不少銀子,舅舅你別被他給騙了!”


    薛照咬牙切齒,“現在他被抓了倒是泄了我的恨!”


    姚燁坐在床尾,手裏撚著左手的流珠,流光溢彩的珠串轉得飛快,讓人看不清它原本的樣貌。


    薛照並沒有注意到,他的下身傷得很重,但是好在大夫說養養還是可以恢複的,隻不過接下來的一年恐怕都不能再行房事,對之後子嗣也會有些影響。


    一想到這薛照心頭恨意瘋漲,要不是那該死的王大劍,該死的阿彪,他何至於此!


    還有!


    那個墨十鳶!


    “舅舅,你之前不是說想見見當今公主嗎?”


    姚燁迴過神,“據說聖上頗為寵愛小公主,小公主珠圓玉潤,明眸皓齒,也是個極有福氣之人。”


    “耳聞不如目見,我倒還真想看看陛下寵愛的小公主是否如傳聞中那般聰明伶俐……”


    “切,聰明倒是不覺得,那小公主邪氣得很!舅舅你最好還是不要想著見她了。”


    在墨十鳶麵前自己什麽事情都瞞不住,不僅如此,自己的那些私密事還全都會被別人給知曉;但是如此,他們還阻止不了!


    當真是邪門!


    姚燁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到自己這外甥咬牙切齒,一副恨極了的模樣,有些好奇,“那小公主可是桀驁難馴不服管教?”


    想到墨十鳶那副乖順模樣,薛照艱難地搖著頭。


    “難道她身手非凡,還會動手打人?”不應該啊,聽說那小公主才四歲不到,怎麽可鞥會武功呢?


    薛照還是搖頭,他並沒有看出來墨十鳶會不會武功,應當是不會的。


    不會武功,也沒有那種撒潑打滾的表現,姚燁笑著開口,“這些惡習都沒有,小照你還在怕什麽?”


    “反正,您到時候就知道了……”他也說不出口啊,一說就發出怪叫,算了,反正他已經提醒過舅舅。


    舅舅光明磊落,想必也不會出什麽岔子。


    姚燁也沒太過在意,不就是一個丫頭片子,既不會武功又不是蠻橫之人,那不是挺好的,有什麽邪門的。


    薛照正想著如何岔開話題,之前他叫出去的小廝急匆匆地趕迴來。


    “世子,奴才按照您的吩咐一路跟著小公主,然後就看到小公主去了趙府……”


    “趙府?”薛照眉頭一緊,想起來了,之前趙家兩姐妹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他還要人去打聽,看過趙府的笑話。


    沒想到墨十鳶竟然會和趙府那嫡小姐有聯係,出宮一趟還特地去趙府看她,這聯係看起來還不淺啊!


    “真是傷風敗俗!”


    一國公主,天天和那些失貞女子混在一起,拋頭露麵,成何體統!


    她根本就沒有資格成為一國之表率!


    薛照表情憤憤,卻沒有注意到的是,身側不遠處大開著的窗戶上印著三雙綠油油的眼睛。


    “……”


    通體黑黢黢的長毛狼給另外兩個正欲衝上去的蠢獸使了個眼色,但是正處於極致憤怒之下的兩獸根本沒有接收到他的意思,那肥蠢熊扒拉著爪子,腳底下的草泥都被他挖出了一個深坑,嗜血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裏麵正大放厥詞的薛照。


    好像下一秒就會衝進去一樣。


    站在他旁邊的長瑕並沒有好到哪去,那兩隻利爪泄憤般從蠢熊身上揪下來兩撮毛。


    冥風歎了口氣,直接抬起爪子把兩獸給按了下來,拖著兩隻不讓狼省心的蠢獸離開,走之前又把剛剛被毛羆挖出的深坑給填上。


    確保無誤之後這才離開。


    三獸一路迴到後花園的角落,這裏有棵大樹,恰好能遮擋住他們三隻獸的體型。


    “你幹嘛不讓我上去給那愚蠢的兩腳獸一拳?”一路迴到秘密基地,毛羆這才嘟囔著開口。


    “你傻啊!現在你爽了,到時候我們被發現,然後被當作妖怪給抓起來,那就永遠都見到小統帥了!”


    毛羆繼續用厚爪巴拉草泥地,“可是他說小公主的壞話!”


    剛剛那兩腳獸一被人抬進來他們就聞到了特屬於小統帥身上的味道,這才偷偷摸摸跟上去,誰知道竟然聽到那不知死活的人類在罵小統帥!


    似乎還派人跟蹤她!


    長瑕急躁得哼哼,“我上去殺了他再逃走,換一個地方躲,這樣不就還能見到小統帥嗎?!”


    “不行!要是小統帥知道我們殺了人,她不喜歡怎麽辦?”冥風想得多些,“再說了,聽說人類很聰明,殺了那個兩腳獸之後很快就能查到是我們動的手,到時候全城搜查,躲到哪都會被發現!”


    長瑕得意得撲扇翅膀,“我直接飛走就不會被抓到啊!”


    一根筋的蠢熊終於反應過來,“可我們又不會飛。”


    “你們被抓到沒關係,我自己去見小統帥不就好了?”


    “……”


    經過長瑕這麽一打岔,毛羆總算是打消了去啃了薛照的主意。


    但是想到他剛剛罵小統帥得意的嘴臉,又不平地撓撓地麵,一雙熊眼望著不遠處薛照的房間,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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