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悲喜無法共通,


    正如江小五對濮陽信那個妻主並不感任何興趣。


    對他來講,是劉清漪也好,是方清漪也罷,醫者眼中無貴賤,那就隻是一個需他出手治愈的病患而已。


    所以,隻見江雋意三兩步衝至劉清漪的病床前,中醫講究望聞問切,他仔細觀察一下那劉清漪的麵相和氣色,突然像是怔愣了一瞬,


    而對方唿吸之孱弱,幾乎是微不可聞。


    江雋意又疑竇了片刻,旋即才伸出手來,他指尖搭在劉清漪的脈門上,也不過片刻功夫他便收了手,


    像是心中已有定論。


    “本公子行醫素來喜清淨,還請閑雜人等暫且退避。”


    他從懷中拿出一套金針,又斜睨了一眼礙事的濮陽信,


    而濮陽忻則是怔愣一瞬,


    此前也曾讓人查探過這位驚鴻客,但怎不知這人還有這種講究?


    江雋意則說:“你這妻主病情複雜,我等下要用我那獨門針法,此為絕學不可外傳。”


    他神色淡淡地說完這句話,那濮陽信倒是長籲口氣,


    “那便勞駕了。”


    他微微一抱拳,這才一步三迴頭,頗有些不舍地從此處離去。


    而等人一走,江雋意又豎起小耳朵偷聽了片刻,但他又皺了皺眉,


    因為那濮陽信僅僅隻是出了一道門而已,並未走遠。


    他又繼續想了想,又原地轉了一圈兒,忽然看見桌案上的紙張,於是拿起來大筆一揮。


    不久,江雋意從房中出來,“你且按這個方子抓些中藥,此為大補的方子,稍後興許能用到。”


    濮陽信神色一頓,旋即點了點頭。


    也不知他是不是看出些什麽,總之心中雖有疑竇,但一番權衡後到底還是拿著那方子走了。


    等濮陽信走遠,確定了四周無人監聽,江小五這才眉梢一挑重新迴到那張床榻旁。


    “我說劉妻主,這事兒可有點難辦啊。”


    “外界一直傳言您是活死人,可您這不是活得好好的?”


    “除了比起旁人瘦弱一些,其實並無大礙的,不是麽?”


    他眉梢一挑,一臉戲謔地瞧著那裝病之人,


    而那床榻之上,那劉清漪依舊一副孱弱憔悴的模樣,卻並無任何反應,就仿佛真的成了一個活死人一樣。


    江雋意又細微地眯起一雙眼,“您總歸得拿出個章程,否則我要如何向那濮陽信交代?”


    “眼下已暫時將人支走,但以他對您的在意程度,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重新趕迴此地。”


    “您是想繼續裝死,還是配合我一番?”


    他拖來一把椅子坐下,手中把玩著一枚金針,袖中也藏了許多毒粉。


    而那劉清漪唿吸一頓,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被人拆穿,事到如今已經裝不下去了,也沒法裝了,反正人家已心知肚明。


    她徐徐地長籲口氣,而後才緩緩地打開雙眼,那憔悴的眼神仿佛醞釀著陰鬱,她就那麽冷冷地看著江雋意。


    “你不該多管閑事。”


    這麽多年了,濮陽信一直被瞞在鼓裏。


    但劉清漪也並不是打一開始便假裝昏迷,當年獨孤家的那位姑祖母為了營救江孤昀而殺了不少人,劉清漪那時本就心存死誌,上趕著挨了那位姑祖母一掌,


    那一掌令她受了極重的內傷,也確實曾短暫成為一個昏迷不醒的活死人,


    但也不過是短短半年後,她便機緣巧合地重新恢複了意識。


    隻是她不願麵對那濮陽信,所以此後這些年,她一直閉著眼,兩耳不聞窗外事,


    她何嚐不知這對濮陽信來講是種類似酷刑一樣的折磨,


    那人在意她,


    可也正因這份在意,那人也毀了太多太多她所看重,所在乎的東西。


    就好比當年逼得江孤昀的父親背井離鄉,那人在外地產子,短暫迴到濮陽城後,其實並沒有打算久留,可那濮陽信謊稱看上獨孤家那飛葉成刀的絕學,卻實則隻是為尋一借口順理成章地公報私仇。


    那人死了,那是江孤昀的生父,


    在那人慘死同時,這劉清漪的一顆心,也已經死了。


    而此刻她就那麽冷漠地看著江雋意,


    江雋意卻有些莞爾,“我勸您最好別妄想對我使用信香。”


    “那東西雖看似無往不利,但也沒你們這些妻主想象中的那麽無所不能。”


    嗖地一下,一根金針驟然擲出,沒入了劉清漪身上的一處穴位,


    而劉清漪則是瞳孔一縮,多少有些驚愕地看向了江雋意。


    因為就在這金針鎖穴時,她體內那本是蠢蠢欲動的信香竟忽地一停,就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


    而江雋意則是笑得雲淡風輕,“信香來源於苗疆信蠱,妻主體內的信蠱先天生便可克製夫侍體內的信蠱,但想要化解其實也有得是辦法。”


    “就好比隻需封住你一些穴位,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你那信香也無法順利釋放。”


    這事兒也是江雋意最近才發現的,說到底是因為當初在集秀營時,他有點眼饞他大哥那個能夠無視信香的本事,


    所以這些日子他看似跳脫,實則一有空就得研究一下那些野史古籍,還真叫他摸索出一個破局之法。


    另外就是,除了這金針鎖穴,他還曾仔細研究過他大哥鎖骨上的那顆血痣。


    血痣為血誓,當年取自妻主心頭血,如今妻主已換了個殼子,但那份王血也並非一點用處也沒有。


    就好比天地盟中,那天盟之內全是妻主的忠心死士,但當年妻主一死,那些人也成了一副瘋傻模樣。


    情況好些的,如被紅姨帶在身邊的那位齊家小叔齊秀恆,木木愣愣,僅聽紅姨一人指揮,


    可情況壞些的,已是真正的六親不認。


    想要治愈那些人,恐怕還得靠大哥持有的那一份王血。


    他目前已有些眉目,卻還需具體驗證,不出意外等離開幽州便可著手此事。


    “你到底想要點什麽?”


    病床上,劉清漪信香被封,她那神色也冷了一冷。


    “我雖是遠從外界而來的平民妻主,但這些年也已攢下不少私藏,你若為求金銀之物,也隻需開口報個價,不論黃金白銀,我力所能及定會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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