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言卿自己來講,這一刻也是有著極其非凡的意義。


    仿佛十多年前,當年那位年幼的王長女夜卿,所學所見,與如今的她逐漸重疊。


    而眼前這八九百人,雖是壯觀,卻也遠沒有記憶中的那麽輝煌,


    曾經的千軍萬馬乃是習以為常,而今卻到底還是凋零了些。


    她並未下車,但她看向馬車外的那些人,說:“願諸君安好。”


    那八九百人神色炙熱,


    “謹遵王女之令!”


    “出發!!”


    白桉娘子手持一杆紅纓長槍,她猛地吼了一嗓子,旋即眾人立即翻身上馬。


    而他們劍之所向,正是那蒼莽山中。


    …


    “廢物!沒用的東西!”


    “竟敢拿我當槍使?竟然敢利用我?”


    “砰!!”


    蒼莽山中有隱蔽的堡壘,這堡壘通體石灰,位於那隱蔽的山穀之中,


    且此處地形極為複雜,屬於易守難攻,且山穀之外還有一片迷失之森,若無熟知此處地形的本地人帶路,外人誤入森林定會迷失其中。


    這也是為何當年熊孩子時期的江斯蘅曾一怒之下放火燒山,本意是想把這些人逼出來,奈何沒能逼出這些堡壘之中的耗子,反而害他大哥賠了一大筆錢,迴頭還吊起來狠狠抽了他一頓。


    而此刻,這堡壘之中有一間暗房,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郎君已是意識模糊,他雙手被鐵環吊高,臉上也全是鮮血,就連一雙眼膜也已被血水染紅。


    “妻、妻主……”


    “別叫我妻主!!”


    馮娘子一聲怒吼,旋即便又是狠狠地一鞭子,直把宋祁抽得皮開肉綻。


    這事兒還得從前些天說起,


    當初在宋祁的攛掇下,馮娘子當街與王娘子陶娘子等人起了爭執,後來姚千音便把她關入官媒那邊的牢房之中。


    然而畢竟是一位妻主娘子,況且又沒出人命,那這事兒就隻能是輕拿輕放。


    所以柳大人迴到府城後,僅僅隻能象征性地罰了一筆款,然後就把這二人給放了出來。


    但這馮娘子卻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氣,她又何嚐不知這宋祁是在利用她?


    以至於從前宋祁在她這裏分明很是受寵,但如今馮娘子卻是徹底惡了他。


    “哼!”


    當又是幾鞭子抽完之後,馮娘子臉上的煞氣尚未消散,但她看眼疼到渾身抽搐昏迷過去的宋祁,那眼神裏也好似閃過一抹深深的嫌惡。


    “本就隻是個低賤的玩物罷了,夫侍?嗬,早就沒了那種新鮮勁兒,不過是看你乖巧才寵著一些罷了,可你不識抬舉,竟敢蹬鼻子上臉……”


    馮娘子又眯了眯眼,旋即才轉身對門外說道,“來人!”


    “……娘、娘子?”守在門外的下人顫顫巍巍,對這馮娘子可懼怕得很。


    而馮娘子卻像是興致缺缺,


    她隨意地擺了擺手,旋即說,“把他給那邊送去,”


    “正好我也累了,而且聽說這暗網最近又來了一批新貨色。”


    她並非這裏的主事人,但這馮娘子也算暗網的常客。


    …


    堡壘內外共有八層,最外圍有人值守,之後是用膳的地方,甚至還有一層用作角鬥場,


    此時已是下午,豔陽炙熱,而那角鬥場中人聲鼎沸。


    有妻主娘子高坐看台笑著叫好,也有身負重傷的夫侍為了活命不得不拚盡全力,


    當然這也隻是冰山一角,另外還有一些戲院、西樓,酒家茶肆等等,


    這山穀之內的堡壘本就壯大宏觀,乍一看甚至像一個攘擴了衣食住行等方方麵麵的微型城鎮。


    然而某一刻,


    “快看!那是什麽?”


    山穀之外,有人看見遠方揚起了一陣陣塵煙,旋即便感到大地震動,那轟轟隆隆的馬蹄聲震耳欲聾。


    直至一名守衛反應過來,他瞳孔一縮,連忙拿起掛在腰間的號角。


    “篤——!!”


    “敵襲,敵襲!!快通知娘子們!!”


    這一看就知對方來者不善,霎時便有人緊張起來,


    然而也不過這麽片刻功夫,


    忽然之間,


    “殺!!”


    白桉娘子一馬當先,她掄起長槍便率先衝向了那些守衛。


    江雲庭倒是並未那般激進,言卿的馬車位於遠方,從此處可遙遙看見那邊交戰的情形,而江雲庭則是騎在馬上,寸步不離地守著這輛馬車。


    另外還有江斯蘅,以及江孤昀、甚至是這兩日動不動就不見蹤影的江虞羲,兄弟六人算齊聚一堂。


    “開始了,”


    言卿坐在那輛馬車中,撩開了簾子注視著遠方。


    而江斯蘅心裏熱熱的,那情緒也越發滾燙,


    他此刻不敢開口,因為怕自己一開口就泄露出什麽,比如……那些在諸多情緒交織下,翻湧而起的哽咽。


    心裏一直都是暖暖的,可如今這份暖又再次添了幾分燙人的熱度,這熱度甚至燒紅了他眼圈兒。


    為了他,全是為了他……


    妻主是為了他……


    “嗚!”


    他忽地一抽,肩膀也一聳,察覺不對時趕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可那聲嗚咽到底還是叫另外幾人聽了過去。


    “沒出息!”


    他三哥麵無表情地說。


    “確實,”他二哥冷淡地瞟來一眼,


    “嗬,”


    他大哥倒是笑得一派雍容淺淡。


    “~~~”


    小五直勾勾地盯著他心裏酸溜溜。


    六兒則是無言以對唉聲歎氣。


    傻人有傻福,氣死也沒招兒。


    不過比起他四哥那邊,六兒倒是更加關注山穀那邊的戰事。


    “夜家軍……”


    六兒神色有些恍惚,


    幾乎是摧枯拉朽,那八九百人並非全是男子,也有一些如白桉一樣的娘子,可每一人皆是驍勇善戰,一人能頂十幾人,


    山穀之中的防守自是森嚴,可這些人正麵進攻,明目張膽,幾乎是一場殘酷的屠殺,完全是一場碾壓。


    那些噴濺而出的鮮血,滾落的人頭等等,雖是血腥了些,卻也暴力至極!彰顯出一種力量之感,每一處皆震撼著人心。


    “這就是夜家軍……”


    “甚至,這隻是夜家殘部,”


    “聽說算不上王府精銳,僅僅是那位十九叔臨時在幽州集結起來的一批人手……”


    “而幽州之外還有海州,那邊也不知是聚集了多少兵馬,而那邊才是大頭,也是遠勝於這些人的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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