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看了看他大哥,又看了看那位言妻主,忽然就下顎一繃,莫名地有些心煩。


    心浮氣躁。


    一旁楚熹年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接著好似暗暗翻了個白眼然後就收迴了視線。


    大概在這位大舅哥兒看來,既已為王女之夫,那就該麻溜兒的自己洗幹淨躺床上等王女寵幸,


    雖說江虞羲安排了不少,也覺得這江雲庭是重中之重的一環,可楚熹年還是有點看這人不爽,


    當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要卿兒那邊沒發話,哪怕看這個三妹夫再怎麽不順眼,那也隻能先忍了。


    但江雲庭卻十分警覺,


    他猛地一抬頭,那雙深邃鷹眸銳利之極,好似在黑夜之下迸出兇光。


    但楚熹年理都沒理他一下,


    總之這二人之間也算是暗潮洶湧了。


    白桉在前,言卿在後,幾個人一起往前走,


    此處是一條通入深山之中的隧道,但漸漸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似乎有什麽人跟在她們這些人身後。


    言卿不著痕跡地迴眸一瞟,


    旋即,


    “??”


    看那風風火火的架勢,又多少帶幾分冷然,


    言卿心情詭異了片刻,


    忽然就有點明白為何自己從前總是無效偽裝,比如從前在刑獄,分明戴著麵具還換了一身衣裳卻總能叫一些人認出她自己的真身。


    此刻見了銀霜她多少有幾分明悟。


    大概是那行走之間的氣勢?或者是無意中暴露的一些痕跡?


    哪怕披著黑袍鬥篷帶麵具,都藏不住那一身的小習慣?


    “十統領且慢。”


    銀霜瞥了一眼言卿那邊,旋即叫住了白桉娘子。


    白桉心裏一咯噔,還以為自己露出了什麽馬腳,但很快就重新冷靜下來。


    “原是霜統領,不知霜統領有何貴幹?”


    銀霜資曆最淺,在十二統領中位居第十二,白桉在與楚熹年來這邊之前,曾翻閱過楚熹年拿出的一些情報,


    此刻姿態拿捏得死死的,還真挺像那麽一迴事兒。


    可銀霜皺了一下眉,


    又狐疑地看了看白桉和言卿。


    “……倒是沒什麽貴幹,不過您身邊這位娘子,倒是很像我一位故人?”


    銀霜又一笑,再度重新看向了言卿,那神色裏似乎帶幾分試探。


    “老友重逢,怎竟這般冷漠,連個招唿都不打?這難免叫我心寒了些……”


    她又微微眯了一下眼,


    似乎是想引著言卿開口多說幾句。


    而麵具之下,那白桉娘子眉心一皺。


    “霜統領若是想挑撥離間,那大可不必,什麽故人不故人?”


    “我這心腹竟是霜統領的故人,不知霜統領又是安的一個什麽心?”


    多少是有幾分傲慢,也帶著點兒咄咄逼人,倒是很像那劉夫人的性子。


    銀霜:“……”


    一時之間,倒是有點摸不準了,


    難不成真是她疑神疑鬼了?


    可這十統領,若不出意外應是城主府那邊的,以前元老會聚首之時,那人曾流露過蛛絲馬跡,


    況且那位白衣王女之前大張旗鼓地在城主府門外鬧騰,按理銀霜本該盡快把她活捉迴來,可元老會那邊卻下達指示,聲稱不必擔心,


    換言之這元老會有城主府的人,這已經是一張明牌了。


    可銀霜卻想不通,那濮陽城主府為何會將那白衣王女帶到這種地方來?且看對方模樣似乎並非是被強迫的。


    人的眼神總歸是騙不了人的。


    那般冷清的神色,帶著些從容,也帶著點兒疏離,冷然之中又有溫和,她也就隻在那麽一個人身上見過。


    而在這時,


    言卿突然開口道:“說來,確實瞧霜統領有些眼熟,”


    銀霜:“!!”


    言卿並未做什麽掩飾,而她一開口,本還將信將疑的銀霜幾乎立即確定下來。


    雙方:“……”


    都沉默了片刻,


    而後銀霜才深深地看眼言卿道:“看來還真是故人。”


    之後,幾人便走在了一起,


    銀霜壓低了聲音,“你還真是不怕死,這種地方也敢來?”


    言卿失笑,“我還以為霜統領會繼續裝下去。”


    銀霜一皺眉,“以前是因身邊有眼線,我那霜府跟個篩子似的,”


    誰忠誰奸,除了擺在明麵上的那些,還有很多人,就連銀霜自己都無法分辨。


    而想著這個,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那神色也似乎有些複雜,


    當目光落在言卿身上,似是欲言又止,


    倒是給人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半晌,她又牙齦一咬,


    “元老會的人沒那麽好糊弄,看在夜家的麵子上,我想還是提醒你一下比較好。”


    “當心大統領。”


    說完,她便快步走人。


    言卿:“……”


    感覺有些奇怪,


    說起來,銀霜對她的態度,似乎一直如此,


    談不上多親近,但也總會稍照拂一二,莫不是與夜家有關?


    可若真說多想幫她,倒也未必,瞧著反而更像是有某種解不開的心結。


    等銀霜走遠之後,言卿又下意識地迴過頭看了看楚熹年,“阿兄可知這是為什麽?”


    楚熹年失笑,


    “前陣子順手查探一番,也算查出一些。”


    “說來也巧,應是咱們那位十九叔不知不覺造的孽。”


    當年十九叔詐死之後,在外人看來那人是戰死沙場,但銀霜也不知是哪來的底氣,始終不願相信十九叔已經陣亡。


    抽絲剝繭發現此事竟是與夜家有關,


    “在那位霜將軍看來,夜家內部並不太平,別忘了十九叔那個名字,厭爵厭爵,本來族譜上可不叫這個名字。”


    從前年少輕狂時,甚至曾有分支旁係妄想推夜十九上位,借此分走夜王手中的權利,但夜十九誌不在此,所以才改名成了一個夜厭爵。


    說起這夜家,上代女君過世,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家族之所以延續,是因夜家自古便是有能者居之,隻看能力,不看出身,隻是恰好夜王來自嫡係一脈罷了,


    所謂嫡係則是最早的那一批夜氏之人,一切根源所在,但若嫡係不堪大用,夜族內部也毫不留情,會立即架空嫡係由分支旁係上位掌權。


    不過嫡係這邊也有一個規矩,就好比夜王等人,若是成婚,定是選擇一位願意入贅的妻主娘子,


    就好似兩位王女的親生母親,


    那位本是平民妻主,入贅而來,並不是什麽權貴出身,也沒什麽驚天來曆,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很平凡的女人,


    平凡但溫柔,卻又與許多妻主娘子們不同,


    那人謙遜,從不傲慢,性子也親切,很平易近人……


    楚熹年不禁想遠了幾分,忽然心中有幾分感慨,


    大抵是好人不長命,


    而禍害遺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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