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夜王府中秘辛無數,然而在那些秘辛之中,被列為頭等大秘的,全是與那位王長女夜卿有關。


    便是當年夜王等人活著時,知情者也不過十人之數。


    至於如今,就隻剩下這位紅姨,以及楚熹年。


    夜家女君曾斷代一百多年,從前每當王女誕生,王女必為女君,可上斬女帝下斬群臣,


    然而如此強權掌握在女君手中,此事早已招致皇室的不滿。


    初代女帝曾與女君義結金蘭,那二人誌同道合,曾情同姐妹,據傳當時曾有一位郎君在二人之間搖擺不定,那二人在發現這件事情後,直接把那郎君給踹了,誰也沒要那郎君,讓那郎君雞飛蛋打。


    沒有什麽是不能分享的,男人哪裏能比得上姐妹重要。


    可架不住人心易變,當時那二位先祖不曾變心,可架不住子孫後代卻逐漸變了,皇室之中開始忌憚,女君的監國之責成了懸在皇室頭上的一把刀。


    一代又一代的女帝為此不滿,所以早在兩位王女出生前,世代襲爵的夜王府就已經開始麵臨諸多打壓。


    然皇室也怕犯眾怒,夜之一族的象征意義綿延千古,那永遠是絕境之中最為有力的依靠,享萬民憧憬與愛戴,於民間唿聲一向很高。


    在這種情況下皇室製裁夜家的手段,起初以懷柔為主,這事兒在女君斷代的那一百多年一直持續著,


    比如抹黑夜家的名聲,消減這夜氏一族的威望,若夜家出征,勝了是理所當然,一旦輸上任何一場定要叫天下人口誅筆伐說其德不配位,


    等到了夜王那一代,在皇室的步步緊逼下,早已是風雨欲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當今女帝欲滅夜家,


    而那些暗地裏的圍剿其實也從未停止過,手段也逐漸過激。


    紅姨想著那些事,不知怎的竟是笑了。


    她瞧了瞧言卿那冷冷清清的神色,又瞧了瞧那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忽然就有些悵然,


    也不知她心裏是在想些什麽。


    但言卿頓住片刻,心裏便明白了,


    雖然她已表明身份,可眼前這個人並未信她。


    紅鸞不是仇翼晟,仇翼晟曾親眼目睹王長女夜卿的葬禮,曾見過那位王女於棺槨之中的屍身,曾與諸多人馬一起為那位年幼的王長女送葬。


    可他不知夜王是何打算,也不知夜王府那邊到底有著怎樣的安排,所以他對此事將信將疑,為穩妥起見打算等以後見到夜家之人再下定論。


    紅鸞也不是那位十九叔夜厭爵,從前夜厭爵征戰沙場鎮守邊關,曾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但對兩位王女的了解也僅限於族人口述或書信聯絡,


    當年夜厭爵與兩位王女的交集沒那麽密切。


    可紅鸞不同,


    她十分清楚,夜卿死了,是真的死了,


    當年,她與楚熹年趕去那個地方時,卻晚了那麽一步,就隻因為那麽一步,所以那件事情發生了。


    以至於兩人隻來得及見那位王長女最後一麵。


    而此刻她心中似有什麽在翻湧。


    “你既然提起這擎天令,那你可知,這擎天令,是因何而起?”


    言卿一怔,


    而紅鸞好似在慘笑,


    “你們這些外人啊,以為掌握了一些機密,便可以此作為攻防利器,可你們對當年那些事,又究竟能了解多少?”


    紅鸞再次搖搖頭,


    “夜卿那孩子,當年尚在繈褓,便被夜王帶在身邊,當夜王與那些幕僚密議時,夜卿總是在一旁。”


    “她起初聽不懂,她當然聽不懂,畢竟還隻是一個小女娃而已,可她漸漸學會了說話,漸漸學會了認字,她耳濡目染之下,一舉一動皆是在對標夜王,對標那些幕僚,”


    “一個三四歲的粉嫩團子,雪白雪白的小女娃,卻偏是成了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紅姨說著說著就又笑了起來,可或許笑時也有心疼,


    “她那時候,私底下啊,也說過,真累,小孩子抱怨起來真叫人揪心,可打她四歲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過任何抱怨,我們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她變了。”


    “若說那之前,她按照許多人的期許,被迫長成了旁人想要的樣子,可她四歲那年,卻是心甘情願自己走上了那條路。”


    紅姨又一笑,隻是那嗓音也沙啞了些。


    “夜王產女時已三十多歲了,在那之前也曾有過十幾個子嗣,其中一些是親生的,也有一些是從旁處認養的。”


    “而打從兩位王女出生後,便一直養在雙子峰上,”


    “一是因眾所周知的,當年有人為姐妹二人算了一卦,說王府雙姝必有一死一生,是為了避開那人口中的死劫,”


    “可還有另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因,是怕二人過早夭折,怕留在京城那姐妹二人會被人謀害。”


    所以雙子峰那地方極為隱秘,而自打王長女逐漸懂事後,夜王留在雙子峰上的時間越來越少,他那些子嗣也是如此,


    年幼時小夜鶯稚嫩地問:“王父王父!大王兄呢?二王兄呢?還有六王兄九王兄,哥哥們怎麽還不過來,鶯兒都好久沒見他們啦!”


    “都快忘記他們長什麽模樣啦!”


    夜王說:“他們……有些忙。”


    可哪裏是忙?


    分明就是死了。


    京城一直有人想查出兩位王女的藏身之處,她們那位大王兄曾被生擒,被嚴刑拷問,卻依然嚴守這一機密,抵死不肯開口,最終屍身破爛,被人拋屍於京城的夜王府外,


    還有另外幾人也多是如此,但這一切都被夜王隱瞞得很好,從未泄露過分毫。


    “夜卿四歲那年的初春,兩位王兄前來雙子峰,兄妹之間許久未見,那二人帶她去山下轉了轉,”


    “但殊不知早已有人暗中尾隨,那二人發現後,一個死戰,被人一杆長槍刺穿心髒死在夜卿眼前,”


    “另一個則是留下斷後,讓夜卿獨自逃命。”


    “那一年夜卿也才四歲,”


    “她活了下來,她那位兄長卻身死,事後她將自己整整關在房門中三日,畢竟孩子太小,那時候我們以為她突然遭遇了這種事,許是受到了驚嚇,”


    “可三日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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