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人一襲白衣,滿頭銀發,眉眼冷潔似雪,卻又滿身的淒寂之色,


    風聲在唿嘯,寒風掀起他一頭長發,而那銀白色的發絲之下,是一雙淡漠冷冽的鳳眸,


    他居高臨下,就那麽垂眸輕瞥一眼,手持一把偃月長刀,


    就好似,他已經背棄了全天下,再也沒什麽事值得他去在乎的,也再沒有什麽是他能失去的,


    已經舍棄了最後一絲餘地,也因此不再有任何猶疑,


    他就那麽淩空而起,卻又像是處於深淵絕地。


    言卿遙遙注視著那人,她一時錯愕,“這……這就是江虞羲?”


    她不禁問小五江雋意。


    此刻江雋意依然堅決地擋在她前方,他慎重地點了一下頭,


    “恐怕是出了什麽岔子。”


    按理大哥本不該是這副模樣,更不該是這種反應,三哥到底都對大哥說了些什麽?


    為何大哥,竟好似走火入魔?


    且這一身殺氣……


    江雋意不禁迴首,他看了一眼言卿,又不禁迴想起臨行前二哥的那番叮嚀。


    雖然他本人無法感同身受,他可以理解二哥、四哥,還有六兒對這人蒙生的諸多情愫,可他自己卻無法對此有絲毫感觸。


    但他隻知曉一件事,這言妻主決不可有任何閃失,更不能有任何損傷,否則……


    他迴憶著家中今日的氛圍,那些兄長時常犯蠢,著實為他帶來不少樂子。


    他確實是喜歡看熱鬧沒錯,也確實是唯恐天下不亂,很多時候他都更像攪起一場混水,使那些人越發混亂才好,越亂,才能越笑料百出。


    然而,


    此時此刻,


    “來人!”


    江雋意的臉色忽然一變,


    “天字一號其罪當誅!他擅自越獄,又前來此地,定是對慕大人懷恨在心!”


    “來人立即保護慕大人!送慕大人離開集秀營!”


    江雋意臨危不亂,同時不輕不重地伸手一推,使言卿踉蹌著推向那些身著盔甲的軍士。


    而那些軍士則一臉緊張,連忙衝過來將言卿這邊包圍得嚴嚴實實,


    可言卿心中卻是一緊。


    “你想做什麽?”


    她看向江雋意,而江雋意心神一沉,


    許是他們這邊人多,大哥尚未發現言妻主所在的方位,


    但兄長身上那份冷然,淩厲,絕情至極,卻也叫他在意至極。


    “他那模樣明顯不對,為您安全考慮,還是盡快離開為妙。”


    說完,他指尖金光一閃,一把金針已從手中探出,但他僅是冷靜看向江虞羲,並未輕舉妄動,


    甚至他已打定主意,在大哥發現他之前,發現言妻主之前,他應以穩妥為主,


    最好別引起旁人任何注意。


    而此時那半空之中,那人一襲白衣,手持那偃月長刀,落於一處屋脊之上,


    他眉眼低垂,一身內力再次灌注於雙耳之中,


    他那神色看似冷漠,且無情,沒任何悲喜,也沒任何情緒,空泛得直叫人心驚,


    然而也不知是否是因之前聽力使用過度,當他再次嚐試聆聽時,哪怕是有內力的加持,可雙耳之中一片嗡鳴,除了這份嗡鳴,卻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眉心一蹙,而後又冷冰冰地看向那些軍士,


    “江雋意!出來!!”


    他或許不知那個冒名頂替的女人究竟在何處,但他知曉,雋意在此。


    亡者理當安息,


    而王女之名,夜卿之名,


    也不該被任何人擅自頂替,不該被任何人擅自冒用,


    此為褻瀆!


    既然是褻瀆,那便理應當斬,


    理應,


    殺無赦!


    而更令他無法容忍的,是雲庭之前那一句句,口口聲聲的,“妻主”??


    嗬,誰是妻,誰是主?


    他江虞羲的妻主從來都隻有一人,他江家六人的妻主也從來都隻有一人。


    可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已經死了!那人沒來得及與他們相見,


    但此舉與叛妻背主又有何區別?


    在此之前,能容忍夜鶯暫時霸占住那個位置,就已經是他所能忍受的極限。


    至於旁人?


    怎敢,怎能,又怎配!?


    人群之中,小五眉心突突直跳,他隻覺心中越發不安,


    說到底他們這些人,很少有誰見過大哥真正動怒時的模樣,


    但小五見過,江雋意見過!


    十年前大哥前往一地,將他從當時那群人手中救出,那時大哥本是雲淡風輕,


    本是打算暗中來,救走人,再暗中走,來去都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本是這麽打算的,


    結果就在他為小五鬆綁時,那一襲白衣的少年仙人突然瘋魔,


    隻因當時關押小五的地方,曾恰好有幾名看守路過,而那些人提起過一個人,


    原話他忘了,畢竟時隔太久,但當時那幾人大概是提起了什麽,想要去殺某一個人,


    而大哥的耳力實在太好,以至於那一夜,那個地方,那處根據地,被他一人摧毀,


    他後來是拎著小五一步步從那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眉眼冷漠無情,就如此刻,


    也是從那時開始,他時不時外出,他似乎在布局,似乎是為斬草除根,似乎是清楚當年所毀去的根據地,也不過是一巨大密網之中的一抹殘絲,


    如今想來當初那事,恐怕便是與夜王府有關,又或是與夜卿有關。


    “……你醫術了得?”


    忽然之間,那位言妻主撥開了數名軍士,朝他走來。


    江雋意聽得一怔,“……這,對?”


    “隻要沒死,就能救活?”


    江雋意又是一怔,而言卿已冷然抬眸,她遙遙看向那正眉眼低垂,仿佛是想從在場這上千人中,尋出她二人蹤跡的江虞羲。


    “雖然不想這麽做,”


    “但,也隻能留他一口氣,”


    “之後就交給你了。”


    “什麽!?”江雋意聽得一驚,


    電光火石間似乎想到什麽,剛要開口阻撓,卻見言卿已走向一名軍士,


    一把奪走對方手中的十字弩,同時一副冷然模樣。


    她雙手托舉,冰冷的眼已經瞄準了遠方屋脊,


    瞄準了,江虞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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