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牢房外,長廊盡頭,一名身著紅銅戰甲的軍士行色匆匆。


    他手裏提著一個食盒,滿頭大汗地朝這邊跑來。


    “趕緊,快!時辰到了,趕緊把這送進天字一號的牢房!”


    軍士一臉緊張地催促,像生怕耽誤了什麽,而那將會引發十分可怕的後果。


    把守在此的獄卒看守也是一臉著急,


    “怎麽才過來?那位可怠慢不得,別看是個死囚一直關在牢房裏,但是萬一……”


    “噓!不要命了嗎?”


    那軍士臉色丕變,連忙迴頭看了看身後,他們所處的這個位置正好位於牢房的入口處。


    這集秀營位於鍾山窯礦的地底,整個地下已被掏空,距離地麵甚至足有百尺之多,


    而集秀營這處大牢也屬機關重地,平日很少會有閑雜之人來到這裏。


    可饒是如此,軍士也是一臉的恐懼。


    他立即將食盒塞給了獄卒,同時壓低了聲音道,


    “那位的存在一直是一個禁忌,若是隔牆有耳風聲走漏,當心你我皆要小命不保!”


    這話仿佛在說,要死自己死,可千萬別帶上我。


    而那獄卒僵硬片刻,旋即也是一臉的心有餘悸,


    “我這不是著急麽……”


    但軍士卻冷著一張臉,“別磨蹭了。那天字一號的脾氣你清楚,萬一延誤了他的飯口時間……”


    忽然,軍士又狠狠打了個冷顫,像是想到什麽極其可怕的事情。


    而那獄卒也是一陣慌張,再不敢多言,


    先是掏出掛在腰上的黃銅秘鑰打開了一扇鐵門,接著跑出了十餘丈,又急忙按下了一道機關。


    就這麽,在連續通過了四五道關卡之後,牆壁上鑲嵌著黑鐵底座,那底座上插著燃燒的火把,火光照亮了一切。


    可這裏居然還有另一道鐵門,以及另外一隊作為獄卒的看守。


    那些人早已急得滿頭大汗,


    “怎麽來得這麽慢?食盒快給我!”


    說完這話便立即順著旁邊的窄門搶走食盒,然後拔腿狂奔,活像在與那索命閻羅爭搶時間。


    那位“天字一號”,沒人知其姓名,更不知其究竟有著怎樣的來曆。


    但凡是知情之人,幾乎全部命喪,唯有少數人僥幸活了下來。


    可每當提起那位,也總是諱莫如深,總是一臉後怕與恐懼。


    足足十八道關卡,紅漆食盒就這麽一路傳遞,整整用了一刻鍾的時間。


    而這鎮守最後一道關卡的,是一名身材高大,體魄雄壯的中年男子。


    “怎麽來得這般晚?”那人一臉不悅,眉眼之中也暗含兇戾。


    而那漆木食盒也連續傳遞了四次,這已經是第四個負責傳遞送飯的獄卒。


    他戰戰兢兢地說:“這、這……洪統領?”


    “您看,這是今日晚膳……不如您先查驗?”


    而那位洪統領則麵帶不悅,他一聲冷哼,等接過食盒後立即取出一支銀針用來試毒。


    等確認這些飯菜安全後,這才心煩地一擺手,“傳令下去!且看是誰延誤了今日的餐食,一旦查實立即軍規處置!”


    “這……這,是……?”


    那獄卒戰戰兢兢地點著頭,而洪統領已提著食盒轉過身去。


    這第十八道關卡有一座石門,厚重的石門上鑲嵌著兩顆龍首,且每顆龍首還銜著一枚青銅圓環。


    先是握住左側圓環用力一扯,而後又握住右側圓環再次拉扯了幾迴,而石門之中也發出一陣機關轉動的聲音。


    等石門一開,這洪統領也深吸口氣,他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甚至還低下了一顆頭,就這麽謹慎,又如臨大敵地走了進去。


    “天字一號,開飯了。”


    他將食盒放在一旁,背對著鐵籠那邊,並以此取出食盒中那些精心烹飪的佳肴。


    有魚有肉,葷素齊全,甚至還有兩道精致美味的飯後甜點,以及價值不菲的一壺酒。


    可他等了半晌,身後那鐵籠始終沒任何動靜。


    突然心裏一咯噔,他猛然轉身,


    就見那鐵籠很是寬敞,而籠子內部則是鋪著一床上好的天蠶絲編織而成的錦被。


    柔軟的被褥之間,一人滿頭白發銀絲如瀑。


    他隻簡單地披上一件繡有祥雲紋路的雪白長袍,但那腰帶卻很是鬆散,領口也敞開許多,襯出一襲的冰肌玉骨。


    但那冷如白玉的鎖骨上,卻好似烙印著一枚朱砂血痣,像極了寒雪之中盛放的一盞紅梅……


    接著,就聽一個極為貴氣聲音,不疾不徐,就那麽從籠中傳來,


    “洪統領怎來得這般遲?”


    “你晚了一刻鍾。”


    聽那語氣極為平淡,仿佛也不過是隨口一問,而那遊刃有餘的語氣,當真是公子風流,滿是一身的瀟灑從容。


    然而一聽這話,洪統領卻心神一顫,一行冷汗順頰而下。


    “這……許是外麵出了什麽變故?所以這餐食才來晚了一些?”


    “……哦?”


    那人本是屈起一條腿,一截兒手腕就那麽隨意地搭在膝蓋上,


    如今這手腕一翻,竟好似青蓮盛開,指尖繚繞著一縷銀白的長發,似在心不在焉地把玩。


    可那長發看似銀白,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位也曾黑發如瀑。


    若不是一年前,若不是當初發生的那件事……


    或許也不至於一夜白頭,更不至於變成如今這副令人聞風喪膽甚至談之色變的模樣。


    許久,洪大人心裏直打鼓。


    而那人指尖則是打了一個轉,纏繞著手中的銀白發絲。


    銀絲如弦,卻也能如利刃,可殺人奪命,更可見血封喉。


    這洪統領從前也曾上過戰場,卻從未見過這麽恐怖的人物。


    初見之時一副清貴平和的模樣,令人印象深刻的,除了那清貴的氣質,便是那不俗的談吐,以及那份遊刃有餘的從容。


    當然,或許還要算上那天下罕見,足以稱得上是人間一絕的姿容。


    那般絕俊的容貌簡直不像人間所屬。


    可後來,一年前,


    這人本是言笑晏晏,與人對月飲酒,一副清閑模樣談笑風生,


    可忽然之間,也不知他是聽說了什麽,但突兀地臉色一變。


    再之後,就仿佛神靈墮落,成了魔,


    也好似仙人叛道,成了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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