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娘子們的信香也分品級。


    聽人說,尋常妻主所掌控的信香,不過是最為低級的凡品。


    凡品之上,尚有珍品。


    幽州當地,身懷珍品信香的妻主娘子並不是很多,林林總總加一起,恐怕還不足那一手之數。


    而岑佑情為幽州巡察,她此前不顯山不露水,但所持有的信香卻是珍品以下的第一人。


    換言之,她的信香純度雖不及珍品,但也要遠超尋常妻主娘子的凡品,可稱半步珍品。


    從前曾有一地召集兵馬聚眾起義,單她一人便可掌控上千兵馬,而真正的珍品,則如姚千音那種,曾領兵打仗,可掌控上萬軍士,更不要提這珍品之上的其他品級。


    “死!”


    “死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那個尖銳又嘈雜的聲音不斷往他心眼裏麵鑽,一寸又一寸摧毀他的冷靜,摧毀他的鬥誌,令他感到萬念俱灰,也令他逐漸變得越發麻木,甚至想一刀了斷自己。


    他雙目之中逐漸浮現出血絲,牙齦一咬,又再度提氣一躍。


    嵊唐縣外,


    “應該是這兒……”


    齊語冰趁著夜色走了一路,他懷中緊緊地抱著那個收拾出來的細軟,其實他也沒多少家當,當初若非盤纏即將耗盡,也不至於冒死幫那位言小娘子鋌而走險。


    但此刻他心裏惦記著仇翼晟那邊,把身上所剩不多的銀錢,還有準備好的幹糧全部裝在了一起,他心想倘若仇翼晟當真是那位白骨山的大當家,那麽眼下這情況當然得趁早跑路。


    不然萬一叫那個岑巡察發現了,那哪還有好兒啊。


    此刻,荒山破廟。


    齊語冰警惕地張望了一下,見四處靜悄悄的,而那廟宇之中也是烏漆墨黑的。


    事實上在此之前,哪怕是齊語冰住在城南客棧時,這仇翼晟也是住在破廟之中,除非有事,又或進城采買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資,否則他絕不會輕易踏足城池半步。


    如今齊語冰小心翼翼地屏住唿吸,又摟緊了他懷裏那個為仇翼晟準備好的小包袱,貓著腰兒衝破廟大門學了聲貓叫。


    “喵嗚~”


    “喵嗚喵嗚~~~”


    仇哥,在不?


    仇哥在不在,在不在?


    這是倆人的暗號。


    仇翼晟那人向來謹慎,曾有一迴齊語冰來這邊找他,忘了學貓叫,差點沒叫他一巴掌掄死,打那之後齊語冰就學乖了,也吸收了那血淚慘痛的教訓。


    可奈何他貓在草叢裏,喵嗚了好半晌,可破廟那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完全沒聽見任何的迴應。


    齊語冰心裏一咯噔,


    “壞了!”難不成出什麽事了?


    登時他神色一凜,抬頭望了望上方天色,隻見圓月雪亮,依然高掛,皎潔的月色猶若銀河在夜幕中流淌,滿天的星辰帶來了深秋寒意。


    心裏一琢磨,齊語冰又皺了皺眉,急忙起身,卻也帶著幾分小心地走進了破廟之中。


    “仇哥!仇哥!?”


    這邊黑咕隆咚的,一進廟宇那破破爛爛的殘敗大門,首先看見一座殘破的神龕,而後是一片亂糟糟的稻草。


    他遍尋許久,冷不丁一迴頭,突然嚇了一大跳。


    “仇……仇哥!??”


    黑暗之下,那人仿佛隱沒於陰影之中,使人無法瞧清,但那人嗓音卻是格外沙啞,那氣息也粗重了些。


    “你來做什麽!”


    他語氣生硬,那雄渾的嗓音仿佛久渴之人,聽起來似已幹涸。


    齊語冰鬆了口氣,“你怎麽一直不說話?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我聽說岑巡察來到嵊唐縣了,你趕緊走!這是我給你準備好的幹糧,裏頭還有幾套換洗衣裳……”


    “衣裳是我的,估計你穿身上肯定不合身,但先將就一下,總之先離開嵊唐再說……”


    他喋喋不休,正欲拎著包袱靠近仇翼晟,但那片渾濁的黑暗之中,仇翼晟突然開口:“站住!”


    “……仇哥?”齊語冰一臉茫然。


    而仇翼晟的嗓音已越發沙啞,


    “東西我用不上,你留著自己拿迴去。”


    “可是……”


    “並無大礙,你先迴去!”他再次驅趕。


    齊語冰皺了皺眉,心中有些猶豫,又不禁看了看外麵的天色,他依然很是擔心。但私底下與仇翼晟會麵,而且又是正值如今這樣的風口,其實他也冒了很大的風險。


    他躊躇片刻後,才說:“那東西我先放這兒了,這東西保不準什麽時候就能派上用場,況且裏頭還有幹糧呢。”


    說完他把那個小包袱放在了破爛的神龕上,但忍不住又看了看那片黑暗所見,什麽也看不清,隻依稀瞧見有人坐在那邊,卻不知到底是什麽情況。


    齊語冰抿了下嘴,旋即又心下一歎。


    你說這叫一個什麽事兒?


    他也不傻,他聽得出仇哥保準是出了什麽事情,但不願讓他靠近,不想被他發現,所以他才沒靠近,隻是這心裏頭提心吊膽的……哎!!


    心裏又一歎,齊語冰說:“時候也不早了,那我先走了,你一切當心。”


    說完他便一步三迴頭,轉身離開了破廟。


    等他一走,那黑暗中的人也鬆了一口氣,他抬手掩住自己的雙眼,眼底已密密麻麻地布滿了血絲,原本手握長刀,可如今那長刀被他遠遠丟至一旁,確保自己無法拿起,而另一隻手則是被他自己用繩子捆綁在破廟的一根柱子上。


    “死!”


    “去死去死去死!”


    那個聲音如魔音穿耳,依然持續,從不停歇。


    從縣城迴到破廟這一路,不知幹擾過他多少次,想讓他自裁,想讓他自戕,仿佛欲將他逼上絕路。


    而他能做的隻有一件事,忍!


    又或者是熬著,是煎熬。


    但就在此時,


    “什麽人!?”


    突然像是聽見了什麽,他耳骨微動。


    旋即神色一凜,那雙鷹眸銳利如隼,機警之中全是野性,仿佛山林裏的豺狼猛虎,猛地就看向了破廟之外。


    而此刻,“……”


    月華如洗。


    但破廟之外空無一人,


    唯有風聲,蟲鳴,夾雜著遠方傳來的狼嚎,在這幽幽的深夜裏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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