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後,言卿打了個飽嗝。


    又不禁捂了一下嘴,看了看桌上那堆空碗,空盤子。


    這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方才隻顧著卡卡炫,卡卡炫,言卿忽然有點擔心,怕再這麽下去自己撐出胃病來?


    “那麽,妻主,雪翎就先迴去了。”


    此時小六江雪翎已經收拾好那些碗盤,挨個放迴沉重的食盒之中,老四江斯蘅見了立即起身。


    “天太黑了,我送你。”


    “不了,不過是幾步路而已。”


    少年淺淺一笑,然後又看了看言卿那邊,而言卿正微微地蹙著眉。


    說實話她一旦吃飽就容易犯困,腦子也不太好使,每當這時候總是看起來很倦,仿佛昏昏欲睡。


    不過她還記著之前的事情。


    “你們兩個,到底怎麽迴事?”


    她有些費解,仿佛實在是不明白,這哥倆到底是什麽意思?


    江斯蘅眉梢一挑,一副陰陽怪氣樣兒:“妻主該不會當真如此狠心,當真想始亂終棄吧?”


    言卿:“?”


    什麽叫始亂終棄,咱們之間除了一份妻夫名義,明明清清白白的好嗎!


    她頓時就被江斯蘅給無語到了。


    倒是小六江雪翎,他恬靜地笑了笑,“妻主隻需繼續做您想做的事情便可,您貴為女子,女子遠庖廚,近日又實在太忙,恐怕這飯食問題不好解決。”


    他那語氣依舊輕輕柔柔,恬靜溫軟,聽不出,也看不出半分的攻擊性,好似摘了所有棱角,圓潤得仿佛一抹暖玉。


    他就隻是輕輕地道:“您之前幫了族中許多,類似這樣的小事,本就是應有的迴報。”


    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又仿佛那麽的合理。


    因為受過她恩惠,所以想要迴報她,聽起來仿佛是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言卿沉吟片刻,“我做那些,並不是為了這個。”


    她突然就有點尷尬,不知怎的不太自在。


    其實在言卿看來,人,之所以是人,正是因為在做很多事情時,全是為了自我滿足。


    想要榮耀,不懼犧牲,想做理想中的自己,滿足自己這一腔情懷與熱血。


    或許這事兒於旁人有利,又或者在一些人看來這種行為很傻,但其實作為當事人,本身就已經從那些行為中滿足了自己。


    那種收獲不是金錢外物所能衡量的,是一種心態,一種發自內心的滿足,言卿也是這樣。


    “我做那些,其實更像是在自我滿足而已,我從中得到了一些在我看來很重要的東西,所以那沒什麽值得掛齒的。”


    比如信念,比如借此作證她並沒有任何改變,比如為自己豎一道警鍾,以免自己不知不覺中被這場人世的洪流所同化等等。


    人都是利己主義,這一點她並不否認。


    許多看似善舉,其實又何嚐不是在幫助她自己謹守這一份底線,能讓她繼續堅定地做她所喜歡的自己。


    但江雪翎隻是輕柔一笑,“可是,雪翎與四哥,亦同樣想像妻主這般。是自我滿足也好,是旁的也罷,但總歸是發自內心想要這麽做。”


    他這話依然溫軟,可說到了這份上,倘若言卿再說其他的,反而像在剝奪人家享受生活的權利,那與她性格之中的某些內核衝突矛盾。


    但她也忍不住多看了江雪翎幾眼,


    “你還真是……”有點出人意料。


    這人看起恬靜文弱,但並不綿軟,並不是沒他自己的主見,反而相處越久,越能發現,這人其實進退有度,並且還是一個綿裏藏針的性格。


    以及,當他真正決心想做某件事情時,哪怕看似依舊柔柔弱弱,然而所展現出來的態度,卻是溫軟之中帶有強硬,著實叫人很難拒絕。


    須臾,“吱呀”一聲。


    江家這邊,桌上的碗盤已經收走,寒酸簡陋的房舍之內點燃了一盞燭火。


    江孤昀一襲布衣,手執一本書卷,但昏黃的燭火之下,他瞧著心不在焉,手中那書也看了許久,但始終停留在初始的第一頁。


    直至聽見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神色微頓,仿佛迴過神來。


    但也並未做太多反應,隻是悠悠然地翻了翻書,做出一副專注入神的模樣。


    不久,又是吱呀一聲,少年小六輕手輕腳地走進了房門。


    當看見床榻上的二哥時,他唇角輕抿,才說:“四哥今晚住在那邊。”


    “嗯。”


    他應了一聲,接著將手中書卷又翻了一頁。


    江雪翎又瞧了他幾眼,才輕聲道:“四哥……似乎很喜歡今晚那個醋溜白菜,明天可以接著吃嗎?”


    江孤昀又嗯一聲,依然沒多少反應。


    但心裏想著,哪是老四斯蘅喜歡吃那什麽醋溜白菜,那人向來討厭酸的澀的,隻是從未對外言語過而已。


    分明是那位,是那位妻主喜歡,所以六兒才把這事兒安在了老四頭上。


    忽然想起之前飯菜做好後,六兒說老四人在外頭,去了那位妻主那邊,擔心老四那邊沒吃沒喝,盛走了許多飯菜,然後就提著食盒出門了。


    可他哪裏是惦記老四?


    分明就是在惦記著那位。


    是怕天色太晚,是怕那人餓了,怕那位沒吃沒喝才對。


    又過半晌,江孤昀眉眼微沉,旋即收起手中書本,吹熄了室內的蠟燭。


    當這簡陋寒酸的房舍陷入一室昏沉,小六江雪翎躺在一旁,他聽了聽二哥那邊漸趨平穩的唿吸,一直緊攥的手心悄悄鬆開來,也不著痕跡地輕輕籲出了一口氣。


    對於江雪翎來講,這輩子其實都沒講過幾次謊,更何況是扯出那些謊話來騙自家的兄長。


    可是其實他也知曉,其實二哥心如明鏡,以二哥的心智又豈會當真被他蒙混過去?


    不過是心照不宣,不過是並未說破而已,彼此之間也十分默契地繞開了那一切。


    他又盯著昏沉的屋梁看了半晌,旋即才徐徐地合上眼,一時又不禁想起了四哥那邊。


    也不知四哥那邊如何了,之前迴來時,那位妻主似乎不太願意讓四哥留下。


    不過四哥臉皮厚,死賴在那裏不肯走,氣得那位妻主為此無語了許久。


    而一想這,不知怎的,小六江雪翎悄悄彎了彎眼睛,但反應過來時,又悄然屏息,悄悄偷聽了一下二哥那邊。


    身旁傳來二哥平穩的唿吸聲,似乎已經睡著了。


    但其實江孤昀不過是閉目養神罷了。


    許是心神不寧,心中一時翻湧出許多東西,也迴憶起了許多事情。


    長夜漫漫,但又好似不過一眨眼,窗外的天色便已逐漸亮了,遠方也已傳來了雞鳴之聲……


    言卿起床時正好看見屋外有人在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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